Eagle-Shaped Jade Pendant
Jade Pendant in the Shape of Pig-Dragon
Cong-Shaped Jade Bead with God Carving
Tube-Shaped Jade Bracelet
Human-Shaped Jade Pendant
Waisted-Tube Jade Pendant with Inscription of Hu Tzu-chu
Duck-Shaped White Jade Belt Hook
White Jade Belt Hook in the Shape of Monkey
White Jade Bixie
White Jade Sword Slide with Chilong Carving
Pair of Jade Pigs
Jade Bear
Jade Rabbit
White Jade Fish with Lotus Pond and Cupule For Plentiful Abundance
Jade Archaistic Bell
Jade Buddha
White Jade Pendant Tube with Buddha Carving
White Jade Thumb Ring with the Ushnishavijaya Heart Mantra Carving
White Jade Thumb Ring with the Imperial Poem of Virtuous Emperor’s Political Conduct
White Jade Plaque with Zi-Gang Mark and the Historial Warrior of Sun-Tse
White Jade Pendant Plaque with the Rebus of Three Rams for Prosperity
White Jade Boy Holding Spikelet for Auspicious Occasion and Plentiful Abundance
White Jade Animal Seal with Glorious Literate for Official Rank
White Jade Snuff Bottle with Two Luohans Carving
White Jade Snuff Bottle with Persimmon and Ruyi Carving
White Jade Ruyi in the Shape of Bats and Peaches Scepter
Green Jade Archaistic Tripod Vessel
White Jade Vase in the Shape of Gourd and Elephant Handles Carving
White Jade Spittoon
White Jade Water Holder with Fu and Shou Carving
White Jade Bat with Coin for Hope of Bless Coming
White Jade Crane with Peach Carving
White Jade Double Monkeys with Peach Carving for Longevity
Yellow Jade Recumbent Buffalo
White Jade Carved with the Rebus of a Rooster standing on the Rock for Auspiciousness
White Jade Mushroom with Beetle for Good Fortune of Wealth
White Jade Child Holding a Dram for Harvest
White Jade Filial Child with Deer Milk for Devoting Parents
White Jade Child Playing Ball for Joy
White Jade Child Holding Plum Blossom for the Coming of Spring
White Jade Water Dropper with Plum Carving and Cover
White Jade Pendant with Magpie and Lotus Carving for the Hope of Auspicious Occasions
White Jade Ingenious Carving of Conch and Lotus with Religious and Mundane Blessing
White Jade Carving of Eternal Love for Mandarin Ducks
玉鷹
紅山文化 / 高 3.4 公分,寬 3.6 公分
Eagle-Shaped Jade Pendant
Hongshan Culture / Height:3.4cm, Width:3.6cm
玉鳥溫潤,包漿均勻自然,呈現一種柔和的古玉色彩。就造型而言,乃出自中國新石器時代晚期的紅山文化,此文化距今約6500 至5000 年之間,因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紅山遺址的發掘而得名。至今所見紅山文化出土玉器形制多樣,造型多抽象。此玉鳥所呈現之神秘感,乃基於宗教與威權的崇高象徵。紅山文化玉器使用之材質,多為遼寧所產之岫岩玉,質地細密,色澤呈青綠或青黃,此玉鳥色澤偏黃綠,質地呈現岫岩玉特徵,經盤摩略為發紅。初看為結構厚實的圓雕,然於特定角度之光源下,即會發現細若游絲般之淺浮雕線條,此一壓地浮雕的技法,乃紅山玉器特有之琢刻法,其所呈現之美感如霧中見山,雲中現月,不著於相而神韻高遠,正如上古玉器可望而不可及之地位。
原始先民信仰多神,於萬物有靈思想下,尤崇敬鳥禽。以鳥類能遨翔天際,隨風來去,認為其有能力溝通天人。故此玉鳥形態,具鳥之雙翼以及尾羽,然頭首之形不甚明顯,只見上端凸出之雙目,正視向上,難以捉摸。紅山文化所見玉飾,不論造型、雕刻、拋光打磨,皆精準細緻。當時玉料珍貴,且製作困難,完成一件玉器必須累代接力,眾志成城,僅以自然物為工具攻錯玉石,更是曠日費時。然紅山文化玉鳥造型簡單,並非製作技術不純熟所致,其簡要提取特徵,不過度雕琢,若璞玉而神全。尤其羽翅上之刻痕,飄緲難明,乃於先民想像中,神性隱晦,時而可見,倏忽消失,故依此特色為玉器製作之所宗。觀此玉鳥背面,有橫向穿孔,乃以最原始之工法兩面斜對鑽成喇叭狀。
紅山先民不但深諳玉石質地,更能以高明手法,賦予玉石中圖騰之神聖性。紋飾之巧妙,有流暢靈動者,亦有如斯定靜隱沒者,手撫這件玉鳥,微細的變化若靈光,忽焉閃現。
玉豬龍
紅山文化 / 高 3.9 公分,寬 3.2 公分,厚 1.9 公分
Jade Pendant in the Shape of Pig-Dragon
Hongshan Culture / Height:3.9cm, Width:3.2cm, Depth:1.9cm
紅山文化距今久遠,距今約6500 年至5000 年之間,是新石器時代晚期重要的考古學文化。
學者大多認為此時並無金屬工具,因此要將質地堅韌的玉料製作成比例優美、形態特殊的玉器,必須付出極為可觀的人力和物力。也因此故,新石器時代晚期玉器大多數和宗教或圖騰崇拜有關,本件豬龍應該是紅山文化晚期紅山人的圖騰,蜷曲的胚胎造型即說明了此圖騰具有特殊的靈性。由於圖騰部落成員深信祖先和圖騰動物系出同源,因此豬龍應與祖靈崇拜密切相關;此外,圖騰動物能夠保護部族,也能對部族內的忠貞族人預言未來,所以選用充滿能量精氣的玉料琢製此類祖靈崇拜的玉豬龍自然在情理之中。
由於玉料具有難以言說的精氣和神秘力量,所以即使質地堅韌,當時的人也不惜花費大量的精力來製成此件玉豬龍。觀察身軀尾部捲曲而成的橫向穿孔,可知當時的製作工具較為粗簡,難以和今日精密器具相比;雖然條件有限,卻能琢磨出比例如此優美的形體和忽隱忽現的面部細節,說明工匠擁有驚人的技巧和超乎常人的耐心,這些特性皆和玉豬龍的宗教性質息息相關,所以不惜代價竭力完成。
也是為了要表達不可測度的神性,紅山文化選擇了糢糊難辨的藝術形式,因為這才符合凡人難見,卻真實存在、倏忽隱現的超自然力量。所以本件玉豬龍雖說體量不大,在紅山人眼中,卻蘊藏強大的能量,實在遠遠超過今日的想像之外。
神人紋琮形玉𤨕
良渚文化 / 高 2.7 公分,長 1.3 公分,寬 1.2 公分
Cong-Shaped Jade Bead with God Carving
Liangzhu Culture / Height:2.7cm, Length:1.3cm,Width:1.2cm
距今五千年前,發展於太湖流域的良渚文明,出土為數驚人的各類型玉器,其製作之精湛與造型之獨特,為良渚玉器於中國玉器發展史上,奠定難以企及的崇高地位。
良渚玉器盛裝而起的華麗面貌中,形制最特殊與製作極精良者,莫過於造型外方內圓、中孔直貫的玉琮。此一般為長形筒狀的玉器,可謂良渚玉器中最核心的玉器。
玉琮地位之尊貴自不待言,不論選材,雕功,於當時皆為上上之選。此琮形玉𤨕雖體積不大,然切割規整,比例精準,設想數千年前,先民僅以自然材質為原始工具創作,其紋飾竟能如此纖毫細密,真可謂鬼斧神工之作。
良渚玉器的器用、幾不出於宗教意涵,所以紋飾多為神人獸面紋。此一代表性的紋飾,最完整之圖像,莫過於1986 年出土於浙江杭州反山12 號墓的玉琮王上所刻製者。本件玉𤨕基本保留琮的形制,故依玉琮製作慣例,分節琢製紋樣。但因形體較小,所以分為上下兩截,只琢製八個神人面紋即為完成。
良渚玉器最高明之技法,莫如細如毫毛的綫條,後世摹仿者皆難望其項背。而此器更甚於此,大不過釐米,綫條之精細,已幾於微雕,這種游絲一般的綫條,若有似無,飄緲於玉器器表。製作者並非依恃精良之工具琢製,而以極高之精神力投注於此,故良渚玉器的神聖性彷彿具有穿透力,曖曖含光。欣賞之時,亦如同籠罩於神性的光輝中,溫柔而靜謐。
筒式玉鐲
良渚文化 / 高 2.2 公分,口徑 6.2 公分
Tube-Shaped Jade Bracelet
Liangzhu Culture / Height:2.2cm, Diameter:6.2cm
此件玉鐲隸屬於分布在太湖流域一帶的良渚文化。良渚文化擁有色澤獨特的玉材,以質地細密透亮的湖碧色玉質為上乘。今見此器,雖受沁白化,然由玉器局部,仍可見原本為淡綠色澤的玉材基底,此俗稱雞骨白的沁色變化,亦是良渚玉材特有的現象。
良渚玉器製作工藝,猶於曇花一現般璀璨輝煌,此件玉鐲,造型純粹,琢磨準確精密,亦呈現良渚玉器高水準之工法。先民以原始的自然物為琢製玉器之工具,其費時費力可想而知,然此器內部圓空,管切精準,器壁厚薄勻稱,器表及內側皆經細緻拋磨,平滑光亮。尤其玉鐲外側,於基本圓形之外,另琢磨出中心微凹之弧形,造型優雅,弧度若有似無,高貴之餘尤見細緻的品味。
以幾何造型構作之玉器,往往被視為樸拙與原始的型態,然此器之工法穩重自信,於簡約的造型中呈顯製作者堅定的意念,是良渚玉器往往能於單純中散發寧靜美感的原由。而此一造型與工法,亦不亞於現代之極簡藝術,於今仍具有深深吸引觀賞者目光之神秘能力。
來源:
2015 年 3 月 19 日,紐約佳士得,錦瑟華年 - 安思遠私人珍藏,拍品編號 573 安思遠舊藏,於 2000 年之前購入
Provenance:
19 Mar 2015, Christie’s New York, The Collection of Robert Hatfield Ellsworth, Lot 573
The Collection of Robert H. Ellsworth, New York, before 2000
玉神人𤨕
商代 / 高 3.1 公分,寬 2 公分,厚 0.9 公分
Human-Shaped Jade Pendant
Shang Dynasty / Height:3.1cm, Width:2cm, Depth:0.9cm
此件圓雕玉神人𤨕,一眼可見其專屬於商代玉器的特徵。商代玉器,地位至高,為無上神權之象徵。故商代玉器之製作,不論大如兵器刀斧,或小至佩件裝飾,不以華美譁眾,亦不以工法炫耀,其所欲傳達的意旨唯有宗教的神聖與威嚇,此為現今欣賞商代玉器所應理解的美感取向。
這件玉𤨕有穿孔通貫上下,可能原作串飾之用。器形屬圓雕,然略呈扁形,故神人兩邊側臉明顯,而正面窄長,因此更突出神人臉部的立體感。此器主題明顯,然意涵卻極複雜,辨識神人所具有的臉部特徵,以商代典型的臣字眼,配以高鼻,尖嘴,大耳,臉孔似人,且額髮後梳如冠。然再細看其他部分,受限於玉材大小,作者縮短神人身軀,而著重描繪其身軀後的一對翅膀,及下方如鳥類的足爪。這種融合鳥禽與人形的奇異造型,說明先民想像中的神人詭奇難解,實是能通感於自然萬物的神巫,故其造型高深莫測。
此器拋磨精細,看此玉神人的髮絲,於此極窄的器形上,真如指紋般細密。然放大局部細看,可見以砣具琢磨成的綫條,呈現中間寬深兩端尖細的特徵,並斷續連接成較長的綫條,為了讓綫質保持方折剛直的感受,不特意修飾綫條連接處。這種琢刻的特點,縱使在圓轉的綫條,亦可見製作手法留下的痕跡。其如鷹眼般的臣字大眼,震懾直逼人心,不但是造型誇大所致,亦是製作工法中刻意保留了銳利感。這種看似直樸的手法,實是商代玉器美感之所在。
商人事鬼,商王同時是人間最高統治者,也是能通感於神與人的靈巫。而玉器珍稀,同時具有神權與王權雙重神聖性,因而商代玉器製作時主題與紋飾皆受嚴格規範。一般而言,商王族所用之玉器,紋飾往往有特殊紋樣,猶如一個神聖的符號。如此器於神人胸腹間,有一以圓轉起頭,尾端收尖的紋飾,即是此種紋樣。細心的觀賞者還可看見位於神人足爪後端、羽翅下方,另填飾了一個小型相同紋樣,其實就連彎轉弧度較大的羽翅,及以直綫條表現的髮冠,或沿著神人臉形刻意勾勒至下頷的綫條,皆是此種紋樣變形的表現,可知此玉器的不凡特性。
乎子鼄束腰𤨕
商代 / 高 5 公分,口徑 2.2/2.9 公分
Waisted-Tube Jade Pendant with Inscription of Hu Tzu-chu
Shang Dynasty / Height:5cm, Diameter:2.2/2.9cm
此件玉𤨕質地純淨,略有受沁,呈束腰形,比例優美,在婦好墓和花園莊54 號墓皆有相類似的出土器物,是典型商代晚期的玉器。但底部器面琢刻有「乎子鼄」三字,即使是在考古出土玉器之中也相當罕見。
商代晚期玉器製作工具和流程無法如同今日一般精準,所以玉管外形並非以管具直接套取而出,而是修磨成圓,因此圓周不甚圓整;上下貫穿的中孔則呈底大上小的圓錐形制,說明是以實心的桯具自下向上慢慢旋磨而成,由於鑽孔過程桯具也會磨損變小,所以觀察中孔內壁,可見工具不甚穩定、錯落旋磨所留下的螺旋痕跡,由此形成略顯古樸的中孔。以上皆為商代晚期典型的製作特徵。
內壁上殘留有硃砂,說明本玉𤨕𤨕𤨕𤨕出自高規格墓葬之中,因為依目前商代考古所見,在墓中鋪陳硃砂是高規格貴族墓特有的葬俗。加上「乎子鼄」三字,可知本器極有可能是特殊儀式使用的玉器,最終埋藏在貴族墓葬之中。
白玉鴨形帶鈎
戰國晚期至西漢早期 / 高 2.8 公分,長 3.5 公分,寬 1.7 公分
Duck-Shaped White Jade Belt Hook
Shang Dynasty / Height:2.8cm, Length:3.5cm,Width:1.7cm
此白玉帶鈎,玉質細潤光潔,造型古樸,由於器表刻線仍附著紅色硃砂,顯見了出土文物之特徵。
帶鈎本為遊牧民族服飾配件,據說戰國時期趙武靈王為發展騎射武力,率先以北方遊牧民族的服式進行改革,引進帶鈎。現所見出土文物中,河南省三門峽上村嶺戰國墓出土的舉燈銅人像,及陝西省臨潼秦始皇陵出土的武士俑皆可見帶鈎。戰國時期位於湖北隨縣的曾侯乙墓,曾出土四件金質帶鈎,而位於河北省之中山國王墓也曾出土陪葬之玉質帶鈎,至西漢時期,陝西漢景帝陽陵,更出土大量為陶俑所製的小型帶鈎。故帶鈎為生活實物,本有各種金、銀、銅、鐵等材質,然以玉質製作者,最為貴重。
帶鈎的發展由戰國興起,至漢代廣為流行,其造型紋飾隨時代變遷,樸質與華美者皆有,然為符合實用功能,一般而言,包含帶首、帶身、帶鈕三部分。其造型,通常側視為S形,有些帶鈎呈細長狀,鈎首小而鈎身長,狀若小型的琵琶。而此玉帶鈎,鈎首長於鈎身,造型簡練俐落。側視可見全器呈現流暢的曲度,彎轉迂迴,弧度帶有彈力,若拋擲出又瞬間拉回的繩索般,表現出強烈的動感,誠乃精彩至極。
帶鈎以下端之圓形帶鈕,固定於腰帶上,繫結佩飾於服裝中央最醒目之處,達官貴人往往以之競美爭勝,故各材質之作品每每精雕細琢,如金屬材質者有以鎏金或錯金銀工藝製作,作工細緻,華麗至極。而以白玉為材,質地本即清亮高雅,此器造型亦端莊優美。採陰線雕刻勾勒全器,帶首以漢代喜用之神獸刻製成其面首,神獸圓眼並列,尖鼻長顎,正昂揚直視。另以長渦紋填飾於器身側面,簡化象徵神獸身軀,帶鈎似經壓縮的曲度,使神獸形態似欲騰跳而起。加上層層迴繞再延長的線條,一方面呼應器形的曲度,強化造型張力;一方面引導視線,觀賞器形與紋飾間屈伸的變化,增添豐富的視覺感受。簡單的造型中,因為這些綫紋的盤屈之美,活絡此器之設計,於樸實中不失巧思,靜中寓動,為造型與實用兼美之佳作。。
白玉靈猴帶鈎
戰國晚期至西漢早期 / 高 1.1 公分,長 4.7 公分,寬 2 公分
White Jade Belt Hook in the Shape of Monkey
Late Warring States to Early Western Han Dynasty / Height:1.1cm, Length:4.7cm,Width:2cm
帶鈎是繫束腰帶的組件,戰國至漢代之時,製作精良的金屬帶鈎以及玉帶鈎為數頗多。但即使數量眾多,以猴為題材者卻相當少見,而以白玉為材質更是極為罕見,本件白玉靈猴帶鈎玉質純淨、設計精巧,可謂此時期的藝術精品。
為了兼顧帶鈎的功能和猴子活潑靈動的姿態,猴身蜷曲收束,肌力飽滿的左臂則搭伏在屈曲內收的左腿上。右掌成鈎,攀握樹枝,同時吻合帶鈎的使用方式;加上右臂上舉,高掛樹梢,巧妙地將帶鈎和在林間擺盪的猴子合為一體。工匠善於補捉猴兒面部特徵和頑皮的神情,特別強調內凹的眼廓在面部中的比例,並在其中琢磨出渾圓靈活的雙眼,一隻充滿好奇、精力充沛的小猴子也就躍然而出了。
帶鈎必須能夠舒適使用,所以一般具有中軸對稱的形制,由於本件帶鈎中的猴子居於右側,左側自然留下空白,製作者在此依沿輪廓設計了彎延的雲氣,向上收尖的造型營造出上升的動態感,不但加強了猴兒身軀的輕盈效果,也增加了整體的神秘氣息,雖說頗似鳳鳥外形,但也有可能只是視覺誤判,純屬巧合而已。
此種類似填白的調整設計,在猴兒右臂和左大腿的空白上也可見到。左臂加琢了如同如意的雲氣紋,以和左側的雲氣的協調合一;左大腿之中則順循腿部圓弧輪廓,勾勒了一帶長尾的扁弧紋樣,此種優雅的紋樣是戰國晚期至西漢早期常見的裝飾單元,可以強調腿部的肌肉感和整體的視覺張力。
本件帶鈎不論自玉質、題材、技巧和品味就來看,皆是難得的藝術傑作。
白玉辟邪
漢代 / 高 2.5 公分,長 5.5 公分,寬 2.8 公分
White Jade Bixie
Han Dynasty / Height:2.5cm, Length:5.5cm,Width:2.8cm
辟邪神獸,自漢代起即為中國人信奉尊崇的靈獸。其名由來眾說紛紜,或以此似虎帶翼,擁有超凡神力的神祇,是出自《山海經》中所描述的「窮奇」,而此虛幻的動物,實出想像,同時擁有多種動物的特徵,不但威猛似虎,更能增翼飛天,故傳說其有驅除不祥,消除妖邪的強大能力。
西漢初期崇尚黃老思想,學術與信仰普遍含融各種學說與潮流,其中由道家與陰陽學說合流而衍生出的神仙思想,成為漢代人不可須臾或離的生活依歸。故神獸主題的圓雕玉器,大興於漢朝,乃為漢初神仙思想下的產物。而玉辟邪,以天地山川之精的玉料雕製,更被認為具有通天的神奇力量。故辟邪靈獸,往往面貌兇猛,張口露齒,取其可以震懾妖邪惡鬼。
隨著漢代玉雕工藝飛躍性的發展,使漢代玉器榮登中國玉器史上最輝煌的黃金時代。透過此玉辟邪威風凜凜的氣勢,我們仍能感受到大漢帝國雄霸天下的恢宏氣魄。此器依玉料原本型態構思,顯得古拙樸實,整體而言,造型略顯歪斜,然仍不減辟邪所具有的雄健體態。細看辟邪臉部,怒目圓睜,狀若銅鈴,張口低吼,望而生畏。製作時為配合原玉料,將辟邪頭部略向左偏,而將捲曲誇大的鬣羽,順勢向右後方擺去,生動而自然。多數辟邪形體皆昂揚挺拔,然囿於原玉料限制,作者將之設計為蹲踞之狀,健壯的前肢護於胸口,臀部高舉,令兩後足一前一後,似正推進向前,伺機待發。辟邪背上雙翼,左側貼合其身,右側突顯,符合其擺動匍伏的動作,而粗壯的尾巴,依轉身向右的動勢,呈S 形擺動,其造型亦設計為漢代神獸常見之仙花仙草造型,暗喻辟邪不凡的來歷。漢代玉雕著重於造型與線條間表現動感與張力,此器雖受原料限制,不能恣意雕琢,然藝術家相料而做,仍盡其所能掌握辟邪身體比例與動勢,表現震懾人心的氣勢。周身刻琢紋飾,象徵其被覆的毛羽,是漢代神獸常見的紋飾裝填法,就造型而言,雖不能說精細,然可謂遺形而得其神。
來源:
2016 年 10 月 4 日,香港佳士得,拍品編號 27 香港私人收藏,入藏於 1993 年
Provenance:
4 Oct 2016, Christie’s Hong Kong, Lot 27
白玉獸鳥紋劍璏
漢代 / 高 2.5 公分,長 11.8 公分,寬 2.4 公分
White Jade Sword Slide with Chilong Carving
Han Dynasty / Height:2.5cm, Length:11.8cm,Width:2.4cm
玉劍璏是嵌固在劍鞘上的組件,側邊有一長形方孔,用來將衣帶穿繫而過,以將整組玉具劍佩掛在腰間。玉具劍是戰國至漢代男性貴族象徵身分的禮儀用器,所以金屬劍身多數鑄造精良,玉器組件則琢磨細緻、拋光完美,本件玉劍璏即為西漢中晚期玉劍璏的代表。
玉質呈青白色澤,是漢代高規格玉器常用的玉料,器底附著鐵銹,並因此有些許褐色鐵沁,說明原始劍身為鐵質,劍鞘則為木質,埋藏地下多年後,木鞘崩解,鐵劍銹蝕,並漫延至玉劍璏底部;而頂部器表則受土質影響,受沁呈黃褐色,終成今日所見。
觀察長形方孔,可見方形輪廓不甚規整,孔內壁則有連續不絕的平行線,此為西漢去料成孔的典型特徵。其步驟是先鑽磨一孔以利穿套金屬線,再拉線切割去料以成方孔雛形,最終修整完成。當瞭解製程後,即可知悉不規整的輪廓是鑽孔過程中所留下的特徵,平行線則是線具拉切所特有的痕跡。
器表主體為一隻彎轉匍伏的立體神獸,獸首前方則設計了一隻呼應回望的神鳥,兩者身軀都懸空於器表,具有獨立浮雕的形體。這種浮雕形式在漢代相當罕見,需要繁瑣的工序和純熟的技巧,推測本器的規格較高,應是為社會階級極高的貴族專門製作。
動態感是漢代玉器的藝術目標,所以多以蜿蜒蛇身設計身軀,以此形成上下起伏的韻律感和動態效果,觀察神獸呈波形的身軀,就是此種典型形式。為了要加強神獸的力量感和肌肉張力,自獸首、頸部、胸膛、身軀、長尾以及前後四肢,各自有不同的扭轉方向,雖然形體各部似乎互不協調,巧妙組合後卻可在視覺中形成難以言說的動感與張力,實在是玉器史上不朽的精巧創意。此種不凡的藝術形式對後世影響巨大,自宋元以降以至於今,尤其是明清玉器更是深受啟發,但卻常得其形而未得其神。
最主要的原因是後代不知漢代玉器的重要技巧。例如是先以流暢波形勾勒出連續一體的頭、身、尾之後,才巧妙將四足和尾部分歧附加而上,唯有如此才不會破壞蜿蜒波形的動態感;此外身軀和足爪的彎轉處多以管具或桯具鑽磨去料,藉由工具特性鑽磨出圓形輪廓,由於視覺觀看此類圓形輪廓時,會感知出飽滿的視覺張力,因而可在靜態玉料中創造出扭轉騰躍的動態美感。
神獸前端的玉鳥也是利用圓轉的形體來營造動感,此種玉鳥在西漢中晚期雖不罕見,但象徵意義也非尋常,例如江西南昌海昏侯墓出土,代表墓主人身分的著名「大劉信印」玉印,即以此種神鳥為印鈕,可知此種題材不同一般。
此種高規格的玉劍璏除了海昏侯墓也有出土外,其父劉髆墓,以及其子劉充國墓皆有出土。
青白玉握豬一對
漢代 / 高 2.9 公分,長 8.8 公分,寬 2.3 公分
Pair of Jade Pigs
Han Dynasty / Height:2.9cm, Length:8.8cm,Width:2.3cm
此對玉握豬,為漢代作品,有白化現象。造型簡略,拋磨亦不甚精到,為喪葬用玉之特色。漢人信奉黃老神仙思想,尤其相信玉器蘊含天地靈氣可以引領死者進入仙界,故高規格之貴族皇室墓葬,皆以玉斂葬,一時競奢成風,金縷玉衣、玉唅,玉豬等等,為喪葬而製。
而玉握豬之製作,乃供墓主人握於手中,是其所擁有的財富表徵。不過隨葬之玉,多以色彩雜駁暗色的玉石充任,其製作雖不如精雕華美的漢代玉飾,然氣勢粗獷,厚實飽滿,形遺而神全。葬喪用玉以最精簡之工法製作,有其現實考量,故形似非其所求,乃期以最簡之工法,提煉出事物特徵,故做法多如出一轍。俗稱漢代葬喪用玉之工法為「漢八刀」,即強調其刻工精簡至極。此工法特色,玉豬之製作猶然可見,首先,身形以圓柱狀玉材切磨成一側底平,一側渾圓。再於玉料兩端,分別琢磨出豬的長吻與臀尾,此對玉豬的作者,於簡約之間,仍精準掌握豬的神情,微舉的長吻配以圓潤的額頭,憨態可掬。而尾端斂收成圓弧,表現豬隻伏臥時,身形肥碩鈍重之形。綜觀全器飽滿,然玉豬頭首伸長的姿態極微妙,因長吻輕抬,顯得豬身特別沉重,這些細節的體現,都隱於粗放的造型中,故看似施刀真率,實是以熟練的技巧簡筆寫意了。
此外,於前足與頷下,後腿與下腹間,雙耳的輪廓,作者以粗砣切磨出大致形態;而四肢形狀,則僅以細陰線劃刻。由圓弧線條勾描出的臉頰,腿足的形狀,雖不能言精細,然確實下刀即到位。再細看尖耳,杏眼,拱起的豬鼻皺紋,一種平凡中才有的生活氣息,與帶有親切感的觀察力,成為漢代此類玉器獨具的美感。
來源:
2017 年 11 月 29 日,香港佳士得,養德堂珍藏中國古玉器,拍品編號 2781 養德堂珍藏,入藏於 1995 年以前
展覽:
國立故宮博物院,《群玉別藏》,1995 年,圖錄圖版 83 號
著錄:
鄧淑蘋,《群玉別藏》,1995 年,圖板 83 號
Provenance:
29 Nov 2017, Christie’s Hong Kong, Chinese Archaic Jades From The YANGDETANG Collection Lot 2781 The Yangdetang Collection, Taipei, Acquired Prior to 1995
Exhibited:
National Palace Museum, 《COLLECTORS’EXHIBITION OF ARCHAIC CHINESE JADES》, 1995, Catalogue, Pl.83
Literature:
Teng Shu-p’ing, 《COLLECTORS’EXHIBITION OF ARCHAIC CHINESE JADES》, 1995, Pl.83
青白玉熊
唐代 / 高 2.3 公分,長 3.2 公分,寬 1.7 公分
Jade Bear
Tang Dynasty / Height:2.3cm, Length:3.2cm,Width:1.7cm
製作玉器,有人挑戰繁複而精雕的鉅作,也有人偏愛質樸而可愛的小件,就像隆盛的廟堂樂音與婉轉的民間小調,各有所鍾。這件小巧的圓雕玉器,大小若一指,籽料圓潤而質地細膩,依料製作,雕製成身形圓碩可人的小熊。
以熊為玉雕主題的作品,商代即有所見。然而當時著眼之創作目的,是因人類驚怖於野生動物龐大的身軀與威猛雄壯,而尊崇其為自然神靈,故所描繪的形象,皆充滿力量感。然而晉唐之後,玉器漸漸融入民間日常,尤其佩飾用玉,增添了世俗的氣息,透顯出文人用器的優雅美感,玉器的神聖性降尊紆貴,器用玩賞不再是專屬於貴族之特權,而成為更接近於一般民眾喜好的親和小品。
這件玉器的籽料雖小,製作者仍耐心以對。玉器中央,鑿一方口之天地穿,以方便使用者串飾,除此外,基本保留籽料原始樣貌,故整體形態仍具璞石之美。面對籽料不規整的外形,製作者並未先將之切割齊整,反順勢利用,以成小熊體態身形。小熊四肢依料造型,前肢前伸,後肢屈曲,皆貼身伏地,似蹣跚前行。占身軀比例較大的頭部,有些笨重,配上一對小圓眼,頭頂一對小耳,刻劃簡潔,然而這種大小落差的構圖,使小熊神態更形憨厚。此件玉器雖是圓雕作品,然而其琢製之法精練,僅以數道綫條淺雕,即形神兼備,是匠心慧眼加巧琢之功,羚羊掛角不著痕跡,樸拙中美感自顯。選擇以熊為主題,將本應雄強高壯的動物,製作成精巧的小件,使之成為溫馴可愛的動物,這惹人憐愛的柔弱造型,若將之置於玉器史發展的脈絡上,實是一種天人觀念的置換,將原始玉器所具的神秘感,轉化成另一種趣味。當用以供奉神明的神聖之物,轉化為美化人類衣裝的飾品,藉以投射人的喜好,感染屬於人的氣息,玉器之美也洋溢出一種人情與溫暖。就像嚴峻的自然環境,瞬間雨過天晴,見春日溶溶的山林曠野中,一隻小熊漫行嬉遊其間,一派天真,使人忍不住吟詠起輕快的田園詩歌。
白玉兔
宋代 / 高 3 公分,長 4.3 公分,寬 1.7 公分
Jade Rabbit
Song Dynasty / Height:3cm, Length:4.3cm,Width:1.7cm
此玉兔,白玉為質,右側微受沁。以圓雕方式刻成,力求仿真肖似,故白中透出之細點,更如野兔之自然毛色呈現,而有巧雕之妙。側面視之,此玉兔呈臥伏之狀,首部挺直前瞻,雙耳後貼,前肢踡於胸下,後肢也做蹲伏之姿,短尾向左側貼於身後。兔子身形、頭足比例精準,寫實傳神。眼睛與耳下方之繫帶穿孔,雖簡單以桯鑽鑽刻,然兔子身軀與骨肉肌理,卻刻畫細緻。首見其臉部,微削鼻梁兩側,以突顯兔子窄長的臉形,而斂收緊閉於鼻骨下的雙唇,似乎因為這頭部造形的凝聚刻法,而顯拘謹緊張,沒有仔細刻劃的眼睛,不因工法簡易而板滯,反而有一種專注的神情。
貼於頭部之後的雙耳,並非柔順伏貼。作者不但將雙耳耳廓向兩側直立,以見桯鑽打磨的耳洞,還將耳朶尾端稍提離身軀。故兔子僅有皮毛,薄至透光的長耳彷彿可見。更可貴的是,配合臉部表情,這傾聽警覺的動作更加生動靈巧。
一般以玉質刻成之玉兔,多依從於兔子溫馴的形象,然此器之作者,顯然想在這常見主題中力求新意,描繪兔子能靜也能動的真實面貌。在身形的刻劃中,更可見此一企圖,側面所見踡收的四肢,其實暗藏蓄勢。俯視此器,玉兔身軀是呈左曲弓形,兩側一縮一伸,卻是靜中求動,充滿肌肉張力。翻視其足,作者亦著力雕刻,先以陰線區別出下腹與足部,再琢刻足部,足爪分明而掌部豐厚。而右前肢配合體勢稍向前伸,左前肢自然內縮,加上蹲伏的兩後肢,看似靜臥,其實只待稍有風吹草動,正欲發足跳躍。中國藝術之傳神寫照,向來不辨牝牡驪黃,而在筋骨之相得其神似,方為上乘,此器正得此中之三昧。
兔子在中國文化中的形象有褒有貶。兔為十二生肖之一,屬地支中之「卯」年,以月份分,則指一年中之二月,為仲春,此時草木萌發大地回春,一切欣欣向榮。故不但生肖相合者,喜收藏所屬生年生肖動物的藝品,一般民間也因兔子之溫馴可愛,常以之樣貌作為隨身賞玩之工藝品。於中國,對兔子的聯想因月亮神話而更加豐富,傳說中的嫦娥奔月或月中搗藥之玉兔,每每將玉兔的形象美化,以之為一種祥瑞。然而或許因為以兔子為紋飾的象徵意味濃厚,故傳統工藝中對於兔子的形象,也都典型化地表現為一種靜美。如此說來,以工藝傳承之根深柢固,則該器仿真寫實之用心,乃是一種超脫制式化的表現手法。不但細心觀察,並且如實呈現,這不得不說是治玉藝匠大膽的創新。
白玉年年有餘
宋代 / 高 3.3 公分,長 8 公分
White Jade Fish with Lotus Pond and Cupule For Plentiful Abundance
Song Dynasty / Height:3.3cm, Length:8cm
此件白玉魚藻佩,玉質溫潤光潔,晶瑩透亮,以片雕方式琢製兩面,紋飾略有分別,但並無正反之分。玉質的完美,令人聯想起清塘風月,沁涼爽朗,陣陣菡萏花香,拂面而來。是宋代文人畫簡淡意遠的自然呈現,也是寫實表現中寓含無限深意的象外之言。
中國人對魚的偏好久遠。歷來民間均認為「魚」與「餘」諧音,故多以魚之圖騰,取其「年年有餘」豐足富裕之意,或因「鯉躍龍門」的典故,特喜作魚躍之狀。另配合水草、荷塘等景物,則亦有「魚水之歡」的意涵。而各種器物所採之魚類飾紋,又有好尚,如上述之鯉魚最屬常見,而宋明之後,尤偏好鱖魚,或取其諧音同「貴」,紋飾特徵皆略有不同,值得細究體會。
尤其此玉之琢製,細緻地再現魚的活潑靈動,除了借題發揮,更充分表現設計者高超的創作巧思。粗胚籽玉稍有裂璺,於魚嘴與胸鰭處可見,而上方略帶墨色玉皮,作者以自然形成之紋理,構作蓮花花瓣與蓮葉邊緣,平淡中不失意趣。其穿帶繫孔,巧妙地設計於交錯的水草蓮枝之間,保留了完整的場景與主題,讓魚的躍動展現栩栩生機。蓮葉捲舒自然,蓮花意態柔美,於魚躍之上別出一枝,獨秀全局。花瓣正反脈紋清晰,若風中翻飛,搖曳生姿。蓮花與玉魚同相爭美,相得益彰,畫面靜中含動,彷彿瞬間凝凍了時間。
此玉佩,薄而剔透,輕而靈巧,正襯合於玉魚脩長的身形,雖屬片雕,然魚身豐潤,兼有圓雕之美。下方胸、腹兩鰭,顯然是兩面分刻,故此玉魚除了可以作為玉佩掛帶,亦可立於案頭賞玩。兩面紋飾亦有不同,由玉魚的一面觀之,可見其口銜草葉,再由另一面觀之,水藻順勢曳流,以有形見無形,流水的意象被輕巧帶出。此魚頭部較長,眼微凹,吻部前伸,頭身之間以較粗之陰刻弧線相隔,表現魚鰓鰓蓋,魚身扁平無鱗,背鰭矮而長,胸、腹鰭皆以淺浮雕三道陰綫琢刻,自然開展成扇狀紋理,鰭端皆處理呈小鋸齒狀,簡潔中不失細緻,尾部兩叉,躍動後擺,依其造型判斷,應為宋代玉魚常用之鱖魚形象,鱖魚以其肉質白細又有白玉魚之稱,果真實至名歸。然宋明之後玉製鱖魚,多刻有細鱗,此魚光潔無鱗,更顯白玉之意,或作者取其意而求神似而已矣。
以玉魚搭配水藻、蓮荷,是宋明之後喜愛的玉雕主題。除了可以結合花葉的柔美與魚的生動力感外,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取其高潔,延伸出「清白廉潔」的寓意;而魚兒悠游於水草蓮荷之間,則取其「游刃有餘」,正是文人為官之道,安身立命之本。由此可見此白玉魚藻佩除形態生動活潑之外,其隽永的寓含更增添無窮韻味。
白玉編鐘
明代 / 高 18 公分,寬 10.2 公分,厚 6.7 公分
Jade Archaistic Bell
Ming Dynasty / Height:18cm, Width:10.2cm, Depth:6.7cm
此鐘形體較大,為明代依周朝編鐘形制的仿古之作。玉質原為白色,經沁染呈現黑色紋采,為明代喜用的仿古手法。後世嚮往禮教制度,推崇周公制禮作樂,周朝為中國封建制度中最理想之政治型態。當國家大典進行時,禮儀隨音樂進退揖讓,黃鐘大呂,不但襯托儀式的盛大莊嚴,更能感動人心。追想郁郁乎文的盛世,作為禮樂器的青銅鐘鼎,即為士大夫尊奉禮樂文明最崇高的象徵。
禮施規範,樂以和眾,兩者相輔相承,成功造就周王朝親疏尊卑,人倫有序的和諧社會。而鐘為廟堂樂器,其神聖性如同禮器,故紋飾華美亦不亞於鼎彝,兩者設計之法往往有異曲同工之妙。現所見之西周青銅鐘,多以蟠龍紋鑄造,而此玉鐘之紋飾亦相彷彿,其精密細緻,需細細審視。通體紋飾類同於商周青銅器,採以緊密規整的綫條,組合成幾何紋樣。《周禮‧ 冬官考工記》中對鐘之形制與鐘體各部位有詳細稱名與描述。以鐘體各局部由上而下觀賞之,最上為繫縛於鐘架的甬,玉鐘之甬布滿細密弦紋,正面視之,構成上尖下寬之三角形構圖,此一圖形雷同於商周時期之變形蟬紋。因蟬鳴清朗響亮,常用以象徵鐘聲之遼闊,是仿古樂器經常採用者。
於鐘身最醒目之鉦部,以中央縱向鐘帶為分界,左右對稱分布。依序以三個突起的鐘枚為一區塊,其下則為線條構成的幾何圖形,如此交錯排列,重複形成五道紋樣。中央縱向的飾帶,也以兩組上端有兩個渦旋,下端收尖的變形蟬紋構組而成;而橫向飾帶,每組紋飾都呈上下斜切的三角構圖,其實也是分向左右的變形蟬紋所組合。仿古之作,對器物細節向來較粗疏不講究,然此器紋飾,寓變化於統一風格,深諳商周青銅器紋樣填飾之法,故繁而不亂。一如鐘體下方之鼓部,亦是左右對稱構圖,其主體紋樣隱於綫條之中,乃分別以一張口露齒,身軀彎延向上的龍獸填飾其中。此器以均整嚴密的風格為美感傾向,精謹的構圖設計,使整體造型沉穩定靜。
《論語‧ 陽貨》篇中曾言:「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儒家思想中,孔子進一步將樂納入六藝之中,以樂教陶冶人格。故樂能教化人心,表現世情興衰,所謂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禮樂為國家制度之基石,然禮樂之美,美在合乎人情,發自內心。中國文學中向有「鐘鼎山林」之語,同時寓含追逐仕途與隱逸山林兩種意義。對應於此玉鐘創造的明代,丹心托以一口無聲的玉鐘,以同時象徵清廉氣節的蟬紋銘刻於上,其天下太平的期待,彷彿也悠悠回響於士子心中。
來源:
2013 年 11 月 8 日,南肯辛頓佳士得,拍品編號 1448 亞洲私人收藏,1973 年購於香港鴻發骨董
Provenance:
8 Nov 2013, Christie’s South Kensington, Lot 1448
From a Private East Asian Collector With Hung Fat, Hong Kong, purchased
青白玉佛坐像
清代 / 高 13.3 公分,長 7.5 公分,寬 3.7 公分
Jade Buddha
Qing Dynasty / Height:13.3cm, Length:7.5cm,Width:3.7cm
《六祖壇經‧ 坐禪品第五》中言:「外離相即禪,內不亂即定,外禪內定,是為禪定。」此尊玉佛,呈現釋迦牟尼佛禪定之象,定靜而莊嚴。釋迦牟尼與五比丘苦行六年,意識到苦行無法解脫,修行應取中道,乃於菩提伽耶之菩提樹下覺悟證道。故「佛」,又謂等正覺者。佛教傳入中國,造像之風延續兩千年,佛陀的形象亦普及民間。歷經各朝代風格之轉變,佛像造型漸具規範,佛像姿態與所結手印各示現不同意義,最常出現者如說法相、禪定相、無畏相等。禪定相端莊肅穆,佛陀呈現冥想沉思之狀,正是佛法空性之最精妙呈現。
佛教諸佛菩薩依傳統造型雕塑,據《造像量度經引》中所述,本有漢式與梵式之分,其中梵式造像之主要特徵表現於衣飾上,佛像多著披衣式袈裟。而此佛像衣著為漢式,褒衣博帶式,相傳流行自南朝。這種寬衣大袖,直領長袍的配搭,取自魏晉文人的瀟灑恣肆,因而成為中國造像的風格。尤其此玉佛,上身著直領對襟,半袖的罩衣,衣袖短而露出臂肘,亦與一般佛像所著通肩大衣或袒肩式袈裟不同。雖此佛像以玉為之,故可置於案上細視法相,然一般而言,若以仰望之姿觀看佛像,首先所見皆為法座與佛像的衣襬垂裳。漢式服裝下身著裙,懸裳自然披垂,立體分明,波紋柔美而自然。歷代以來佛像衣飾樣式繁多,而衣紋雕刻之法亦各有剛柔,或稜角分明或圓柔和緩,此像通體衣飾皆柔順圓轉,內歛而簡樸,周身由上而下,肩形,臂膀,盤坐的雙膝,都以圓形線條呈現,配合佛陀圓潤的法相,不但是風格的選擇,亦可視為作者對佛法慈悲圓融的理解。
佛像衣紋線條,著重於胸前纓絡及博帶結衣處,線條由密而鬆,逐漸疏放,彷彿水面漣漪,由內而外,層層寬緩,又如放光之意象,由心顯現,而外放於相。《長阿含經》中列舉佛陀示現之法相,有三十二相,又《大般若經》與《大乘義章》亦稱佛具八十種好,皆是福德圓滿之表徵。其中如頂髻相,即頂上肉髻隆起,雖不作高聳的肉髻,但細密飾以螺旋髮紋,並以淺浮雕表現圓頂,頂上飾以摩尼珠,示潔淨、圓滿、光明之義,是佛智慧光之顯現。佛陀雙手交疊結印,盤雙足趺坐,穩若如如不動之須彌山,呈入定三昧之相。《大智度經》中曾訓釋言:「何等為三昧?善心一處住不動,是名三昧。」表現禪定,佛陀閉目冥想,作者亦以弧線勾勒五官,佛陀玉面,高額,眉如初月,鼻高不見孔,厚唇,兩頰豐滿,眼嘴似帶笑意,平和而安詳,體現其圓足之內德。外相不動亦不靜,無喜亦無憂,正是本來無一事,玉佛心中亦不染一絲塵埃,平淡識本然。
佛,離欲去愛,斷煩惱根,解世間苦,了悟生死。觀其法相,自在寧靜,虔敬之心油然而生。《六祖壇經‧坐禪品第五》言何名坐禪:「無障無礙,外於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名為坐。內見自性不動,名為禪」故中國禪宗,論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皆能以佛法智慧悟道識性,則觀彼佛,亦猶如觀自心,玉佛清淨潔白,自性亦然。
來源:
2017 年 6 月 22 日,巴黎蘇富比,拍品編號 126
Provenance:
22 Jun 2017, Sotheby’s Paris, Lot 126
白玉無量壽佛翎管
清代 / 高 8 公分,口徑 1.6 公分
White Jade Pendant Tube with Buddha Carving
Qing Dynasty / Height:8cm, Diameter:1.6cm
此白玉翎管,為清朝官員禮帽配飾之一,所謂紅絨結頂,頂戴花翎,乃是區分官階品級之重要標幟,依九品十八級正從分,規格嚴謹,不容踰越,莊重且華貴。頂戴,是於冠頂以金屬底座串連起之多層冠飾,其中清朝宮廷之吉服冠頂戴有兩層,最頂端為圓形寶石,依顏色與材質可以區分品級,而於頂珠與帽冠之間,另夾入一金屬套環,用以繫結翎管。就今所見翎管,以各色材質所製,玉石、陶瓷、金銅皆有,而尤以翡翠與白玉所製最為尊貴。按大清品秩,文官至一品鎮國公、輔國公方能繫翡翠翎管,武官至一品鎮國將軍、輔國將軍方能配白玉翎管。故有清一代,擁有翡翠翎管與白玉翎管者,皆為輔弼有功,位極人臣之高官貴冑。此翎管以白玉為之,可見所屬級別之高。
翎管材質多樣,然造型則一致,如所見,細長中空,約兩寸長,一端用以安插翎羽,另一端有穿鼻。玉石所製之翎管,一般所見皆素白無紋,然拋磨精細,光彩耀目,此器以白玉為質,其所屬之地位已然尊崇,然而此翎管製作卓絕,於細長的翎管上,特以減地浮雕一尊佛像,華美高貴,更勝於其他。於弧面琢刻紋飾,難度本極高,而此器細圓如筆,然作者卻仍精準掌握神像比例,所製法相,容貌清晰,真若有離婁之明,具能辨百步秋毫之能了,而琢磨精密,高明至極。清代皇帝以頂戴花翎賞賜功臣元勳,翎羽分花翎與藍翎兩種,用以別等級。花翎取自孔雀尾羽有圓眼紋者,藍翎則由鶡羽所製,花翎以圓眼紋多寡分高下,賜予三眼花翎者功勛最高,翎管與翎羽,相得益彰。
翎管上佛像由下而上,但見一縷裊裊上升的香雲托住蓮座,雲煙繚繞,由無至有,似佛身幻化成真。佛像台座為束腰式蓮座,蓮瓣寬肥,中間最大,依序向兩側退後,呈現圓形座台的透視感。座上主尊佛像,肩寬腰細,袒露上身,身形骨肉亭勻。衣飾屬藏傳佛像,著束腰長裙,結跏趺坐於蓮台上,腿部之衣褶呈圓形,收攏於交疊的兩腳間,雙手結禪定印,似捧有一法物。大耳垂肩,臉部豐潤,五官精細,雙眼睜開,瞳仁彷彿可見,嘴角上揚含笑意。佛像高髻,背後淺雕一輪背光,其上華蓋繁飾,美不勝收,懸綴之飄帶分向兩側,高聳之頂飾直入雲霄。其鉅細靡遺之情狀,真似於此一細小物件上,建起一座佛龕,佛像立體逼真,慈祥親和,令人不得不驚歎作者巧奪天工,如有神助。
今所存之清朝皇帝朝冠中,亦有於頂飾中置金佛者,清代宮廷信奉藏傳佛教,雕塑無量壽佛為帝后祝壽,祈求國祚緜長,上位者安泰長壽。依《佛說阿彌陀佛經》中云「無量壽佛」:「彼佛光明無量,照十方國無所障礙,是故號為阿彌陀。」又云「彼佛壽命及其人民,無量無邊阿僧祇劫,故名阿彌陀。」故萬壽無疆之國君自然也成為無量壽佛之化身。無量壽佛造像,雙手捧寶瓶,此佛像細緻,依稀可見,其結印之雙手間有圓形法器,故或為無量壽佛。而於《佛說阿彌陀經》中亦載,佛國有種種奇妙雜色之鳥,為阿彌陀佛宣流法音而化成其形,其中孔雀即是其中之一。故清朝宮廷視孔雀為吉祥之鳥,以之來自佛國,故優雅華美無可比擬。此翎管原屬之主人,位高權重,於冠飾雕刻佛像,本有崇敬之意,而花翎代表無上榮耀,以無量壽佛雕飾之翎管,配以孔雀花翎,更寓有佛法之深意。白玉無瑕,而無量壽佛,威神光明第一,此佛雕像,微妙奇麗,不可言喻。
白玉尊勝佛母心咒扳指
清代 / 高 2.5 公分,口徑 3.2 公分
White Jade Thumb Ring with the Ushnishavijaya Heart Mantra Carving
Qing Dynasty / Height:2.2cm, Diameter:6.2cm
扳指也稱為韘,韘的使用,於中國有長遠的歷史,而其極盛期往往為武功興盛的朝代。清朝由塞外入關,精習武藝是八旗子弟的基本要求,故滿族男子弱冠前,都需訓練射藝,因此拉弓時所佩戴的韘,成了必須之物。韘,可以保護手指,如同拉動弓弦的扳機,故今日多稱為「扳指」或「板指」,亦有「班指」或「梆指」之他稱。當時滿蒙子弟人手一枚,初因配合射箭實用,多選堅韌材質製作,且多因人訂製,肥瘦寬窄不定,以便套戴。至乾隆朝,皇帝御用扳指不論選料、形制,紋飾設計,每親自督工,故內廷所製,無不精良華美。一時上行下效,扳指乃成為賞玩之物,爭奇鬥艷,而質地由原來的犀角、駝骨,變成名貴的象牙、水晶、玉、瓷、翡翠、碧璽等材質。
一般而言,清代八旗子弟所佩戴之扳指,以白玉磨製者為多,其紋飾又有文武之分,武扳指多素面,文扳指則於外壁精雕詩句或花紋。此玉扳指,以上好之白玉雕製,紋樣雖單純,然雕功細膩,拋磨精潤。為合指配戴,指圍略呈上窄下寬,紋飾環繞一周,中間主體部分,以減地環刻一列藏文佛咒,下環部分再以淺浮雕琢刻出纏枝番蓮花紋。藏文所刻內容,乃〈尊聖佛母心咒〉。尊勝佛母與無量壽佛、白度母三佛,於清朝被稱尊為「長壽三尊」。清代所鑄之尊勝佛母像,三面八臂,諸手各持弓箭、寶瓶等不同法器及結各式手印,代表其無上之威神力。
持誦〈尊聖佛母心咒〉,能得無上功德,其佛經與佛咒之來由,尤為神妙。據言,佛陀時代,一位於天上界的善住天子,一日聽到聲音,告訴他福報將盡,七日後即將死亡,且死後會轉生畜生道,爾後又再墮落地獄道受種種苦刑,之後投胎於卑賤人家,如此接連轉生受惡報。善住天子聽後非常驚恐,趕忙向帝釋天主求救,帝釋天入定查證後,乃向釋迦牟尼佛求救。佛陀知道後,便傳下「尊勝咒」,而善住天子依佛陀的指示,連續六日六夜持咒後,終於淨除了過去世所造之種種罪業,增福增壽,並得到釋迦牟尼佛摩頂授記。而《佛頂尊勝陀羅尼經》正是佛陀為善住天子宣說之佛法經典,自唐代起即翻譯傳習,廣為流布。唐代宗時還曾下達詔令,命全國僧尼每日須持誦尊勝咒二十一遍。持咒所具之神力,可以尊勝佛母之無上智慧、慈悲保世人永離病苦,延年益壽,又可蠲除業障惡因,破除墮入地獄的果報。至唐代起,為尊勝佛母寫經、造像、持誦、建造經幢之佛事至今不歇,故清朝宮廷崇信藏傳佛教,常鑄尊勝佛母像供奉,特加禮拜崇。此扳指將〈尊聖佛母心咒〉琢刻於上,隨身保佑,清白無瑕,光明無限。當經咒於手指轉動之時,隨之持誦,亦若借助尊勝佛母之大功德力,消除無明業障,化解一切災厄,保身延壽,故尊聖佛母又稱為壽佛。
白玉乾隆御題文王喻政圖扳指
清代 / 高 2.5 公分,口徑 3.2 公分
White Jade Thumb Ring with the Imperial Poem of Virtuous Emperor’s Political Conduct
Qing Dynasty / Height:2.5cm, Diameter:3.2cm
白玉扳指,器表外環滿布圖文。圖文區分為兩部分,文,以楷書陰刻清乾隆皇帝御製詩一首;圖,描繪一廳堂內三人。扳指玉質極佳,然有使用的痕跡,圖之減地琢磨及陰線劃刻處,有殘餘漆色。由文字部分觀察最為明顯,部分字跡刻線中,尚可見殘紅,應是扳指製作之初曾填色為飾。扳指內外器壁,拋磨精細,然略見長期盤摩所產生之沁色。尤其上下圍邊,彷彿經過數度磕碰,皆有磨損及小缺口,應是物主人使用過所致。因扳指上明確刻製乾隆御製詩,可判斷此扳指為乾隆皇帝所有。
以楷書所刻製之御製詩,字體結構端謹,筆法準確清晰,一行六字,連同落款及兩印文在內,共七行,內容為:「弓矢文皇喻政深,木求脉理正於心,翳予職亦臨民者,良璧惟殷效法欽。乾隆戊戌仲夏月御題。」所刻鈐印,為陽文漢印,上為「太」,下為兩字印,文應是「上王」,其中右邊之「上」字下一橫省略,類同於篆刻中常用之借筆,於此未刻出。查乾隆戊戌年,為乾隆四十三年。以乾隆二十五歲即位,當時為六十七歲,執政超過四十年,正是乾隆朝如日中天之時,故乾隆皇帝自比功業如唐太宗,於此御製詩中,以太宗文皇帝之典故譬喻,別有深意。詩云:「弓矢文皇喻政深,木求脉理正於心」,所指正是載於《貞觀政要》中關於太宗皇帝以良弓喻政之事。其事如下:
貞觀初,太宗謂蕭瑀曰:「朕少好弓矢,自謂能盡其妙。近得良弓十數,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也』。朕問其故,工曰:『木心不正,則脈理皆邪,弓雖剛勁而遣箭不直,非良弓也。』朕始悟焉。朕以弧矢定四方,用弓多矣,而猶不得其理。況朕有天下之日淺,得為理之意,固未及於弓,弓猶失之,而況於理乎?」自是詔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書內省,每召見,皆賜坐與語,詢訪外事,務知百姓利害,政教得失焉。
唐太宗知人善任,重用魏徵等諍臣,創盛唐貞觀之世,為唐後歷代皇帝所效法。而論其治國之道,此一以弓喻政之故事,往往成為其虛心納諫之佳話。文中描述太宗皇帝與製弓之工匠,討論如何判斷弓之良莠,良匠一席言:「木心不正,則脈理皆邪,弓雖剛勁而遣箭不直,非良弓也」,令太宗皇帝豁然開朗,更由此言體悟治國之方,一則要反躬自省,立身處事端正,二則要廣開言路,聽取諫言。乾隆皇帝將論弓矢之歷史典故,用於詠玉韘之詩中,韘與弓之配合,亦猶聖君與良臣,可謂相得益彰,亦得見其博識與文采。玉扳指於清代,往往失去實際功用而淪為八期子弟之玩物,然於此詩中卻告誡皇室貴冑,「良璧惟殷效法欽」,惟有良璧方能成器,質美為先,切莫捨本逐末,臨民莫自驕,當效太宗之省思自勵,政事求公正,虛己納諫。
乾隆皇帝對於扳指之製作與賞玩,有獨特之品味與見解,據瞭解,其單為詠玉扳指所寫之御制詩即有五十首之多。此扳指之特色,還在依詩文含意,將內容延伸成畫面。圖中,一間由中間梁柱分而為二的寬敞廳室,一人高坐於堂上,一人立侍於側,另一人則跪地作稟事之狀,正是太宗皇帝故事之場景重現。於狹小的扳指上,作者呈現出三度景深之空間,屋外有簷,有階,右側一棵大樹垂蔭,皆依透視法布局,聚焦於畫面中之主角,而內室寬敞,除了人物還可見背後的廊道欄杆。於通透明亮的廳堂中,作者再以俯視的角度,呈現人物的動作與情狀,高座於右側上位的主角,雍容自適,不言而威,雖不見其表情,然揚起之右臂,似正勸請跪於前的人直言其事。稟事者跪立,身體微前傾,拱手正待言,而一旁立侍者亦微躬其身,傾聽注視此人。故細微的動作設計,貫連起三人之互動與關係。雖所見之初以上位者最大,然隨右側兩人之目光,又將焦點轉移至跪稟者身上,全器之構思縝密,雕琢精深至極。
清朝時,扳指成為時髦佩飾,權貴爭相競美,上自皇帝、王公大臣,下至各旗子弟及富商巨賈,皆喜佩戴攀比,附庸風雅。然漢族文化向來以玉質之美象徵君子之德,乾隆皇帝愛玉識玉,對於玉器製品情有獨鍾。滿族以武功立國,正如典故中唐太宗之言,其亦是「以弧矢定四方」,然良璧「德美信堪師」,文治尚需以德服人,玉扳指一物,同呈文治與武功之重要性,以之喻政最為精闢。加以巧匠能工,善解聖王之意,揣摩詩境,乃成此難能之佳作。
此物之製,依御製詩之年份為乾隆四十三年,然其刻製之印文為「太上王」,據清史載,乾隆六十年(1795年)九月初三日,八十五歲的乾隆皇帝禪位予皇十五子嘉親王顒琰。嘉慶即位後,尊乾隆皇帝為「太上皇帝」,之後,乾隆又在位三年餘,自稱「十全老人」。故疑其製作,或在乾隆皇帝晚年。乾隆曾言:「騎射為我朝家法,每諄諭子孫當萬年遵守,是以予雖年逾古稀,必歲幸木蘭行獵,猶能引控自如,多有中獲,蓋以身先之,不敢自逸。」想必至老玉扳指亦不曾離身。
來源:
2015 年 9 月 19 日,紐約蘇富比,拍品編號 792 G.T.Marsh&Co. ,舊金山,1968
Provenance:
19 Sep 2015, Sotheby’s New York, Lot 792 G.T Marsh&Co., San Francisico, 1968
白玉孫策圖子岡牌
清代 / 高 4.8 公分,寬 3.8 公分,厚 0.9 公分
White Jade Plaque with Zi-Gang Mark and the Historial Warrior of Sun-Tse
Qing Dynasty / Height:4.8cm, Width:3.8cm, Depth:0.9cm
是器作子岡牌形制,玉質光潤,剔透潔白。兩面雕刻,其一為武將造型之人物,另一為行草刻就之詩文,款落「子岡」。玉牌額首,兩面浮雕兩兩相對之雙夔龍首為裝飾邊框,龍身沿器形周身環列,龍尾蜷為如意紋收於框下。形式對稱簡明,兩面也都以減地開光之法,以一凸線為邊框,布局圖文。
由詩文部分判定武將身分,其文曰:「餘兵渡江轉鬪,所向皆破,人聞孫郎至,盡失魂魄。」則所刻之武將,乃為三國時代獨霸江東之東吳名主孫策。《江表傳》曰:「策時年少,雖有位號,而士民皆呼為孫郎,百姓聞孫郎至,皆失魂魄。」則玉牌上之詩文,乃節錄自《江表傳》中關於孫策的事蹟。如《江表傳》又載孫策之父孫堅,因與袁術同討董卓遇難而亡,其舊卒餘兵皆歸袁術,故孫策乃入袁術麾下求其餘兵,有言曰:「策逕到壽春見袁術,………術甚貴異之,然未肯還其父兵。……策遂詣丹陽依舅,得數百人,而為涇縣大帥祖郎所襲,幾至危殆。於是復往見術,術以堅餘兵千餘人還策。」此乃孫策後來江東之戰勝利的關鍵,也是玉牌詩文首句「餘兵渡江轉鬪」之由來。
江東之戰,孫郎以其父舊部戮力同心,遊說袁術令其先討劉繇於曲阿,其事亦載於《江表傳》,曰:「策說術云:『家有舊恩在東,願助舅討橫江;橫江拔,因投本土召募,可得三萬兵,以佐明使君匡濟漢室。』」袁術以其勢單力孤,預料孫策此計必不能定,故輕許之。不料孫策渡江攻劉繇牛渚營,軍威大振,連連勝捷,此乃所謂「橫江渡」。收曲阿一戰而聞名天下,所到之處所向披靡,賊兵聞「孫郎」而失魂驚逃。最後孫策消滅諸割據勢力,得兵二萬餘,威震江東。則此玉牌所節錄之文句,正是孫策定立江山最得意的時期。
以行草減地刻成的詩文,書法奔放,率真自然,有宋人寫意之風,「孫郎」二字尤為瀟灑。而正面,孫策形象英氣風發,亦是豪邁俊挺。見衣襬邊緣,綴飾以花邊,孫郎的豪氣中更顯出一種柔美。圖像中之面貌清秀年少,左手扶握腰間佩劍,右手反執斧戟,似正跨步向前,猶如於江東一戰中盡收兩萬大軍,正意氣風發地點校軍容。淺浮雕中帶著陰刻的白描線法,在精練的線條摹劃中,特別輕盈靈動,彷若動作未定,號令將下。
「孫破虜」之名號,與孫策渡江之神武,隨著三國故事不斷演義,致使孫策這個家喻戶曉的英雄,成為子岡玉牌中重要的主題之一。少年英豪,風姿瀟灑,足為人傾倒;英才早逝,功業未成,卻令人扼腕,孫郎的江山宏圖,雄才大略,縱使早已灰飛煙滅,然孫策故事已成為世人如數家珍的傳奇。故孫伯符子岡牌文字的撰述,每每擇其生平予以評述,或江東之戰,或一生之贊言,取自史册載於稗官,藉著治玉家一刀一筆的刻劃,孫策的形象因而深植人心。
白玉三陽開泰牌
清代 / 高 6.4 公分,寬 4.6 公分,厚 1 公分
White Jade Pendant Plaque with the Rebus of Three Rams for Prosperity
Qing Dynasty / Height:6.4cm, Width:4.6cm, Depth:1cm
上等羊脂白玉,玉質溫潤堅密,瑩透純淨,如若凝脂。又琢刻拋磨光潤細密,雕功精良,質文兼美。此玉牌意旨明確,兩面雕刻,一圖一文。文者,以印面型式,開光減地,就中篆刻一陽文長形印面,篆書印文「三陽開泰」;圖者,也以減地刻法,淺浮雕三隻山羊群聚相依,其上有如太極圖形破雲而出,象徵乾坤開泰。
今見此玉牌之圖形,主要以「羊」諧音「陽」,而明代雜劇中有《鬧鍾馗》劇,演出每逢元旦之時有「三陽真君領三個綿羊太子」在三陽閣下排宴賀歲,即是以「三羊」象徵「三陽」。而「開泰」二字,則寓含於其上的圖紋。此圓形粗看類似太極圖像,但其以兩股交替的勢力做下上交換,與傳統之太極圖形略有不同。雖無法顯示以顏色,但可推斷,位於下方,漸長者為乾陽;位於上方,漸消者為坤陰,而破雲之像正代表著否極泰來開創新局。圖像之布局,除了符合「泰卦」的寓意外,主要著力於「三羊」的造型。三隻體態壯碩的山羊,跪坐相依,形成穩固的三角形構圖。前者為一隻較小的山羊,跪姿向左,其首亦向左,中間為一隻體型略大的山羊,雖然頭首造型和前者相仿,且一起向左觀望,但跪姿向右,錯落出其前後關係,並在雷同的造型中呈現出變化。另一隻體型更大的山羊,顯然較為年老,頭形稍大,雖無法得見其全身,但可判斷其身形向右,作回望之勢。為了讓山羊的頭形明顯,作者採以側面刻劃,微微鼓脹的頷骨,連同眼眶與耳朶,以壓地之法琢磨出立體的浮凸。眼形明確,眼角、眼尾都仿實刻成,而其中以陰線圈出瞳仁尤為細膩。這些刻意而細心的設計,加上琢刻得細如毫針的線條,都顯示出製作者的執著。三隻前後疊置的山羊,在同一平面上,卻能以身形左右錯落的變化,呈現一種三度立體的空間深度,這是在淺浮雕的傳統雕工中,另一種難能的創意與刻法。
作者對三隻山羊觀望的方向也有所安排,前面兩隻山羊同向左方觀看,而後一隻稍高出牠們的山羊,則微仰其首,向右看去,觀者隨其視線擺動視覺動線,此時如基石般沉重不動的羊身,因為向兩側拉開的視覺動線,而帶有一種左右拉鋸的水平張力。當逐步由前而後,觀察每隻山羊時,牠們的神態彷彿各有所思。尤其身形最高的老山羊,似乎感受到日光的照臨般,微仰視向上,視線自然聯繫到上方的圖形,這視線的暗示使得沉靜凝滯的構圖中,產生一種無形的動勢。聯結到其上方的圓形,與層層迴轉繚繞的雲彩,一切都流動了起來。
所謂「羊致清和」,此器通體亦是一派清爽明朗。文字的部份,不似多數玉牌,喜以行草詩文抒情,而採以單一印面簡潔呈現主旨。印面設計莊重整齊,寬邊的長形印面,令人聯想到官印。為均衡印文布局,「三」字以古篆書成,字形方中帶圓,整飭妥穩。「三陽開泰」是應景佳語,然「羊」字又與「徉」同,《楚辭》中言:「聊逍遙以相羊」,亦作「尚羊」,是同「徜徉」、「逍遙」之意,故以羊為形象除了具有美善的寓意外,「羊」又象徵著一種悠遊於四方天地的自由精神。見這方凝脂白玉,其上層層祥雲繚繞,更顯潔白無瑕,彷若仙中之物。
白玉吉慶平安印
清代 / 高 3.1 公分,長 2.9 公分,寬 1.8 公分
White Jade Boy Holding Spikelet for Auspicious Occasion and Plentiful Abundance
Qing Dynasty / Height:3.1cm, Length:2.9cm,Width:1.8cm
是印擇質淨之上等白玉,碾製成方印,印鈕作一圓雕童子像,方印側面無款,印面刻朱文篆書「吉慶平安」四字,應是為慶賀新年,祝禱豐收而作。
印鈕之童子,狀作伏臥其上,豐頰寬頷,初髮覆額,五官分明,眼窩中有帶著笑意的眉眼。以兩凹線塑出的豐鼻下,刻劃出微笑上揚的唇線,再襯上嘴角一對酒窩,喜孜孜,一副心滿意足之狀。童子身形豐腴,伏蹲於地,更顯圓胖可愛,活脫脫是五穀豐登的年畫中,散財祝壽的童子。見他屈身伏地,像是為了撿拾物品,先是左手一束豐飽的稻穗,拋置過肩,而右手仍不住在地上拔找搜求,猶似有滿地取之不盡,俯拾皆是的稻穗。
童子身著束腰長衫,衣衫貼身,雖身形圓潤,衣紋隨活動而生之皺褶刻劃細緻,袖口處衣紋疊置,層次分明,鬆弛膨大的衣袖,依稀可辨其手足的姿勢。而膝足彎轉處的衣紋,和其肩背上的稻葉穗莖相呼應,線條更顯圓轉柔軟。由童子背後見其姿態,可知左腳盤屈於前,穩住重心,而右腳屈向後側,足踩地面,似欲正待借力站起,旋腰欲上的扭力,含在這個柔嫩的小小身軀之中,更可見雕製者捕捉人物動態的深厚功力。細看可見腰腹之間一朶靈芝側生而出,以陰線迴勾出如意之形,雖為填隙之作,但綜述印鈕所蘊含的種種象徵,其文化內容更加豐富。
披垂於肩背上的稻穗嘉禾,是豐年的象徵,雖然簡單地以陰線切出交錯的紋飾,但卻無礙於觀者對其粒粒分明飽滿的想像。印鈕的設計和印面的內容相為表裡,朱文刻成的「吉慶平安」四字,是常民生活裡對新年最單純的祈求。然這代表人情之常的祈願,卻也刻得嚴正端謹,印面仿官印體制以寬邊布局,邊界完整,左下方微有缺損,應是新傷,然無損印面完整。章法以「平」、「吉」二字置上,故占地較小,而「安」、「慶」二字,雖用筆方起方收,然圓轉處亦極盡表現。如「安」字中交錯的線條,刻意琢刻成心形,和「慶」字結構中的「心」正可相呼應。「慶」字筆劃繁多,「安」字則將字劃重心置上,拉長線條以利虛實變化,讓整體字形更顯秀麗。細看線條邊緣,可見琢刻的痕跡,圓形細小並排的切痕,或以小形桯鑽,逐部磨礪以去地,故印面較淺。然此印文能驅刀如筆,可見雕作者腕下功夫,由此也可見玉印製作的困難與謹慎。
青白玉泮宮詩文印
清代 / 高 3 公分,長 2.7 公分,寬 2.7 公分
White Jade Animal Seal with Glorious Literate for Official Rank
Qing Dynasty / Height:3cm, Length:2.7cm,Width:2.7cm
中國璽印歷史悠遠,早期璽印以實用為主,或以石、陶、金屬製作,莊重尊貴者方以玉刻印。故古玉印多為王宮貴冑專用,不論印材,印鈕,印面的設計,皆有約定俗成的規定。然而宋元之後,書畫鑑賞風氣大開,各式鑑藏、齋館、別號等閒章,以次漸興,並同呈於書畫作品上,相得益彰,開創璽印藝術欣賞的新領域。至明代中葉,更有文人治印以為專業,故詩詞、格言普遍出現於印文之中,治印流派如雨後春筍,將璽印藝術推向空前的繁榮。治印藝師銳意進取,博采歷代治印技法與篆刻風格,此一案頭雅好乃成為玉石世界裡不可或缺的收藏品項。
此印以白玉刻就,全器晶瑩透潤,分成上下兩部分,上方為印鈕,刻一圓雕臥獸,四肢伏於地,尾巴上捲貼身,口銜靈芝一對,雙耳伏貼於首,圓目昂視。獸身下有繫帶穿孔;下方為一長形方印,正面有款,以單刀刻就,率真自然。印文採漢印白文風格,刻「重游泮水名第一」七字。玉石堅硬,雕刻艱難,非專攻玉印之藝匠者,無法自成,故若非寓意珍貴,一般文人亦少以玉為印。
由題款內容,略可知該玉印刻製原委及擁有者。邊款題曰:「余年弱冠,初試童軍,即蒙文宗傳公拔列黌案。今年八十矣,回首當年,宛然在目,而聖宮雲邈,遊之無蹤,爰刊之石,聊為紀念云。方叔識」。可見該印原屬「方叔」所有,「方叔」或為字號,姓名不詳。此印應為「方叔」於八十歲時刻成,目的是為了紀念其師「文宗傳公」。款文中描述,方叔弱冠之時「試童軍」,即是明清科舉制度中的童生試,是當時科舉考試中的第一階段,為士子進身之始。一般童試包括縣試、府試(或直隸廳、州)與院試三階段,院試錄取者即可進入所在地的府、州、縣學為生員,即俗稱的秀才。款文中還提及,在童試與求學時期,曾得到「文宗傳公」提拔,「文宗傳公」為誰不詳,然由文義揣度,或為府、州縣學中的提學官或學政。依照明清科舉制度,經童試合格者的儒童,可入府、州、縣學中學習,並定期接受考核。《明史‧ 選舉志一》載:「提學官在任三歲,兩試諸生。先以六等試諸生優劣,謂之歲考。一等前列者,視廩膳生有缺,依次充補,其次補增廣生。一、二等皆給賞,三等如常,四等撻責,五等則廩增遞降一等,附生降為青衣,六等黜革。」而當時考核的紀錄文獻,即為款文中所謂的「黌案」。依題款中所載,當是歸老還鄉後,回到當初求學的故里學宮中尋訪,憶及師恩與幼年求學的情景,一時心有所感,刻此印以為紀念。想必當年必然成績優異,為「文宗傳公」拔擢賞識,而後仕途一路順遂,終至致仕歸鄉。
年邁的「方叔」,追憶前塵往事,依舊志得意滿,故所刻印文「重游泮水名第一」,毫不諱言當年的聰慧好學,一派天真。「泮水」,概指府、州、縣學宮中的「泮池」,《詩‧ 魯頌‧ 泮水》:「思樂泮水,薄采其芹。」毛傳:「泮水,泮宮之水也。」 鄭玄箋:「泮之言半也。半水者,蓋東西門以南通水,北無也。」泮池建於學宮之內,以其池一半在外,一半在內,故稱泮水,後多以指代學宮。七字印面,布局擬漢印體式,婉約而凝重。章法疏密有致,「重游」一行,「泮水」一行,「名第一」一行,不但符合字義斷句,「名第一」三字再依筆劃多寡挪讓得宜,致使印面穩重中不失變化。印文刻法遲澀平穩,微微搖曳其刀鋒,令兩邊相摩盪,呈欲行不行之狀,拙重的趣味與童稚的記憶頃刻相契相合。
白玉陰刻羅漢煙壺
清代 / 高 7.7 公分,寬 4.8 公分,厚 2 公分
White Jade Snuff Bottle with Two Luohans Carving
Qing Dynasty / Height:7.7cm, Width:4.8cm, Depth:2cm
此器以上等白玉,搯膛雕製成鼻煙壺,壺蓋配以翠玉,青白光潔,磨製精良。器形圓扁,兩面以陰線劃刻人物圖像,乍看樸質,然圖形之細密則大有文章,雕刻技藝之精湛亦令人歎為觀止。以其器形之大,得此無瑕之籽料已屬難能,故珍惜玉料之餘,又欲展現治玉技巧者,則非白描線刻莫屬。此技毫釐之誤則失之千里,必以全部精神,用志不分,凝神以對。
今見兩面,似無正反之分,其中之一人物,巨顙槁項,胡貌梵相;其二豐頤蹙額,深目大鼻,兩者應皆是佛教中的羅漢。自五代起,羅漢群像即成為繪畫、器飾創作中最被青睞的主題之一。其形象也逐漸產生典型,如宋代《宣和畫譜》中即記載許多五代畫家擅長於羅漢圖,最著名者為貫休。而畫家張玄,亦相當具有影響力,《宣和畫譜》中描述其畫風時有言:前輩畫佛像羅漢,相傳曹樣、吳樣二本,曹起曹弗興,吳起吳道玄,曹畫衣紋稠疊,吳畫衣紋簡略。故當時之羅漢畫除相貌形體仍以胡僧模樣外,衣裝則換成漢服式樣,尤其採以中國人物畫衣褶處理方式,呈現兩種風格:一則承襲自南朝北齊畫家曹仲達之「曹衣出水」畫法,一則為唐代畫家吳道子開創之「吳帶當風」式樣。
今觀此器之羅漢雕法,雖在玉器之上,然全以線描,故其形象刻劃更近於畫,而非傳統之佛像雕塑。衣褶畫法是分辨白描人物畫風格流派的關鍵。此器上之羅漢著寬衣大袖長袍,袒裼裸裎,好不自在,而衣紋細密稠疊,如春水漣漪,層層重沓,繁複細密,正是畫派中之「曹樣」。而其圖樣乃溯古翻新,羅漢之一,開相尖頂長臉,長眉低垂,目光炯然,沈著中透顯出洞悉真理的慈祥。而其跨騎一隻大虎,雖似猙獰凶猛,長尾高舉,卻馴服於尊者足下,則可判斷此乃十八羅漢中之「伏虎羅漢」。關於伏虎羅漢之記載,傳說尊者慈悲善良,常聞寺廟外有猛虎飢餓長哮,故將自身飯食分食於虎,久之,猛虎受其感召馴服,常與之同處。一般造型之「伏虎羅漢」,往往以威武之姿跨騎虎上,以示其馴服猛虎之神力。然此器上之「伏虎羅漢」,由其慈眉善目與安閒自若的神情,表達出佛教對有情世間的慈悲與寬容,更顯羅漢為非常之人,精神凝定不受外物侵擾。據言證得阿羅漢果位者,喜好六種情境,為無欲,遠離利養,無諍,愛盡,受盡,心不移動,這正是作者藉此畫作所欲傳達之精神境界。
另一位尊者,因無特殊之物相伴,較難辨識。其面相高額虬髯,亦非中土人士,濃眉深目,寬鼻長耳,神氣凜然。盤折迴旋的衣紋,彿彷正當風飄舉,與前者不同,呈現一種將動未動的蓄勢。今細觀其體態身形,可見左手挽袖正欲拉開前襟,而右手臂伸向前胸,猶似探入其胸中,動作令人驚駭。以十八羅漢之造型一一數之,則眾羅漢之中,尤以「開心羅漢」之舉措最不可思議。話說戍博迦尊者(Jivaka)為中天蘭國太子,本立為儲君,然因其弟爭位作亂,故對其弟言:「你做皇帝,我出家。」其弟不信,言:「我心中只有佛。」打開衣服,果見其心中之佛。此說神異,故表現於民間的羅漢造型上,往往開其胸膛以示真心。今依此羅漢之造型判斷,雖不見驚悚的「開心」動作,然其傲然瞪視之姿,已令人折服。
此器所繪刻之二位羅漢,畫風嫻熟,特意追踵古風,然羅漢之造型體勢生動,乃集古之大成。而作為後話者,尤在於依本文判斷,則該鼻煙壺兩面之羅漢像,分別為現今排行第九位與第十八位羅漢,此定非偶然隨機。向來以十八羅漢為畫者多設計為組畫,於寺廟壁畫或造像中也往往九人一組,脅侍菩薩神佛左右。今雖但見此器,或可推斷,本與之相同之羅漢鼻煙壺或九瓶成組,造型設計正面羅漢為一至九,反面為二至十八,故第九位與第十八位同繪於一瓶之上。以一管而見全豹,則此組器之精采自不待言。
白玉事事如意煙壺
清代 / 高 3.2 公分,長 7.7 公分,寬 5 公分
White Jade Snuff Bottle with Persimmon and Ruyi Carving
Qing Dynasty / Height:3.2cm, Length:7.7cm,Width:5cm
此器白玉純淨,質量均佳,器形基本保留了籽料的原狀,以橢圓形的樣貌刻成一顆圓碩飽滿的柿子,呈圓扁狀的果實光滑結實,是豐收與富足的象徵。
柿子秋月紅熟,時值收成季節,帶著金黃色澤的柿子懸掛枝頭,帶來喜氣與吉兆,故近代人在過年時也以柿子為擺飾,取其飽滿豐碩,團團圓圓,也以其音「柿」同「事」,而象徵事事如意。此器寓意明確,除了圓滿的柿實外,側面還有附著一枝狀似如意的靈芝。此器線條圓轉,不但柿實圓,如花般附於其上的蒂頭與縮卷未伸展開的新葉,也以圓曲的線條雕出,分布兩側的莖條與靈芝亦以同樣的形式呈現,平衡了器形兩側的比重,也讓單調的柿實多了雕刻的美感與變化。
柿實的雕法寫實,上方的果蒂,猶連接著莖葉,厚質且呈長圓形的葉片延伸到下方,包裹住整個果實。雕製者以柿實為底,光滑柔細的柿皮上攀附著粗硬的枝梗,葉梗以浮雕立體呈現,蒂結的枝梗堅實,而以陰線刻劃出的藤質線條更顯堅韌。
宋朝詩人張仲殊曾以詞描繪過柿子的色、香與美味,詞曰:「味過華林芳蒂,色兼陽井沈朱,輕勻絳蠟裹團酥,不比人間甘露。」新鮮的柿果會在外皮蒙上一層如霧的薄霜,這白玉鼻煙壺輕潤晶瑩,亦猶似絳蠟。秋柿寓意美好,是為士人喜愛的原因,而在歷史中,柿子也有為人津津樂道的故事,據明代趙善政《賓退錄》卷一中載:「太祖微時,至一村,人烟寥落,而行糧已絕。正徘徊間,見缺垣有柿樹,紅熟異常,因取食之。後拔采石,取太平,道經此村,而柿樹猶在,隨下馬,解赤袍以被之,曰:『封爾為凌霜侯』。」這個傳說,刻劃出明太祖感恩圖報的心意,而以凌霜之姿,於歷史中留芳,柿子的美名,也不僅止於色美味香了。
明朝末年,歐洲傳教士將十六、十七世紀盛行於歐洲的鼻煙帶入中國,當時用以盛裝鼻煙的容器就稱之為「煙瓶」。「鼻煙」是以上等煙草磨碎後調和香草,再裝入煙瓶中隨身攜帶,可以由瓶口直接將鼻煙吸聞,具通嚏舒緩的保健療效。而煙瓶的製作精巧玲瓏,除了實用,更是皇冑貴族爭相炫耀收藏的工藝精品。鼻煙初來之時,並未廣泛流行,當時多用舊式藥瓶盛裝煙草,或仿西式以銅胎製煙瓶。至清代以後,吸聞鼻煙的風氣漸行,各式各樣的鼻煙壺也孕育而生。其形或方或圓,也有多角形瓶,製作繁複,美不勝收,而此器不侷瓶形,而以一柿為瓶,是設計者難能之巧思。清代煙壺爭奇鬥艷,材質多樣,清代雍乾時期的煙壺,式樣萬千,可謂精美絕倫。舉凡玻璃、珍珠、寶石、珊瑚、漆雕、玉石煙壺,質材高貴,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寶。故煙壺雖是日常不離手的實用之物,卻也是誇富炫奇的象徵。此器以煙壺形制而言,已屬寬大,滿手才能把握,玉材之取得已屬難能。
具有療效之珍貴鼻煙為歐洲皇室、貴族、教會統治階級所接受後,如珠寶般珍貴富麗的鼻煙壺即成為身分與財富的表徵,傳入中國之後其精緻奢華亦不遑多讓。今見此器,設計優雅,雕功極盡巧思,雖是彰顯身分的玩物,卻不失文人的風雅。
來源:
2012 年 3 月 19 日,紐約 Doyle,拍品編號 26 法官 Edgar Bromberger 舊藏
Provenance:
19 Mar 2012, Doyle New York, Lot 26
The Honorable Judge Edgar Bromberger Collection
白玉五福捧壽如意
清代 / 長 49 公分
White Jade Ruyi in the Shape of Bats and Peaches Scepter
Qing Dynasty / Length:49cm
此器之華麗無以復加,雕工精美,彷彿不是白玉製成,而是一株仙界靈芝化成了白玉,質馥形麗,仙氣淋漓。古代,一柄如意,可用以指揮,可作為談柄,也可當喝杖。乾隆朝盛愛如意,清廷於各種重要的場合中,都選以如意祝禱吉祥平安,乾隆皇帝亦有《詠白玉如意》詩云:「盈尺和闐玉,良工琢曲瓊,惟堅待為錯,曰白自含英,底藉公孫辯,還嗤惠子鳴,指揮供代語,靜默足沈情。」故於清朝,如意的設計與製作臻至高峰,其造型雖雷同,然構思之紋樣豐富,隨願而成。為傳遞繁榮昌旺的希望,往往以金玉為之,加飾各色寶石,璀璨輝煌,如由天官神佛手中接引而來的奇異珍寶。如意之形,一般而言,柄長如臂,形屈似弓,兩側首尾另以雲紋或靈芝造型,回首如望,故若伸而曲,婉轉蘊藉。執握如意以指揮、談說,神采英武、氣勢高揚,靜默之時,細細把玩,又能沉潛思緒,安詳心衷。
此器姿態自然,脫常見之形,更像枝條生長,其中花木扶疏,盤生而上。全器焦點由如意杖首起,盤開的圓形果實結合雲紋狀線條,勾勒出似真似幻的奇異仙果,由中心突起之疊疊結實,與此器昂揚的姿態判斷,其造型應由石榴或蓮蓬幻化而成,所製果實緣邊流盪如波,滿溢盛放。頂端靜伏一隻蝙蝠,雙翅開展覆抱於上。用以執持之杖柄由背後延伸,長枝勁挺具彈性,剛中帶柔,桿上附生植物,葳蕤繁茂,生機勃發。杖首見一淺浮雕之蝙蝠攀附於枝桿上端,順延向下,手執之處聚生數朶如雲狀靈芝,層層高升,其中另一隻蝙蝠由後向前,緣枝穿出,翩飛俯下。至此已然得見作者雕功之精深,鏤空、浮雕、圓雕無不游刃有餘,一件堅比金石的玉器,於其手中有如柔荑,線條流暢,變化萬端,動植物之情態,婀娜多姿,無不合宜。其杖之尾端,發為桃枝,兩顆桃實碩結於此,一蝠撫抱仙桃,桃葉綴條,仰覆參差,深淺如生。春風日暖,已然照拂,蘭蕙芳菲,共與爭春,一束長葉抽生向上,嬌柔無限,碧草清風,結子累累,招來一蝠嬉戲於花葉間。五蝠翩然而至,祝願長壽、富貴、康寧、多子多孫之主題呼之欲出。
如意之造型,雖集合於世俗各種祈望,然其原為智慧之象徵。據傳玉如意亦是佛教文殊師利菩薩之法器,常為高僧升座說法時之法杖。被尊為華嚴三聖之一的文殊師利菩薩,亦稱妙吉祥菩薩,為釋迦牟尼佛之左脅侍,因德才兼備,居菩薩之首,常持慧劍以為法器,乃佛法智慧之代表。此器構思神妙,白玉雕成之形,清雅細潤,晶瑩若雪,流動若煙雲,如夢似幻。造化之奇觸目可見,然能於自然之物中領悟其巧妙生機,卻非慧眼不能得之。
來源:
2018 年 11 月 7 日,倫敦蘇富比,拍品編號 23
1947 至 1948 年間購自 Stanley Charles Nott,倫敦
Provenance:
7 Nov 2018, Sotheby’s London, Lot 23
Purchased From Stanley Charles Nott, London, Between 1947-1948
碧玉饕餮紋扁足鼎
清代 / 高 18 公分,口徑 12.8 公分
Green Jade Archaistic Tripod Vessel
Qing Dynasty / Height:18cm, Diameter:12.8cm
此扁足圓鼎,造型端謹,表現出彝禮之器特有的沉穩與莊重,然而以玉為質,又較青銅器輕盈薄亮,透顯裝飾品的輕鬆氛圍。取商周青銅器之原型以其他材質仿製,是宋朝之後即有的風氣,然於各仿古器物中,作工精巧與造型之考究,莫過於清乾隆時期之仿古文物。
以玉仿製青銅彝器至遲出現於宋代,明清大盛,受到士大夫間興起的考古風氣影響,以考古所得之圖錄為依據,應和民間商業需求與士大夫文房雅趣所趨,出現以瓷、玉等材質,仿青銅器造型而製的陳設品。此器尺寸大小正適於案頭陳設,乃民間喜好下催生而出的作品。然鼎彝本為國之重寶,是中國禮樂文化之最高象徵,原具深厚之文化意涵,欣賞之餘亦令人每發思古之幽情,追想太平盛世之榮景。
此器以碧玉琢製,設計精準,做工細膩,非乾隆時期之匠藝不及於此。大清帝國康、雍、乾三代君王勵精圖治並以政治正統自居,君王均精通經史,具備淵博之漢學素養,能詩能文,至乾隆時期,不但迎來盛世,更以其才學發皇文物內涵,一時之間仿古之風上行下效。乾隆朝時,依據歷代古玉為藍本,或按圖索驥而仿造,或另起爐灶而改製,不但美侖美奐,更且洋洋灑灑。現故宮所藏之大量乾隆朝玉器製品,可見其上追三代,模仿漢唐、宋明的各式文物,為推介傳統文化起了極深遠的影響。而其於各仿古器物之上,進一步體現了當時的工法與風格,宮廷器用往往因其創意巧思,而增添悠深的意涵與興味,故此時期精美絕倫的玉製品,被統稱為「乾隆工」,藉以標誌這時期玉器製作的高度。且隨著清代商賈豪貴的富庶,仿古、賞古亦不再專屬上層階級,其潮流漸漸傳布民間,巧匠能工的設計亦深受民間喜愛,故風行而草偃之。
乾隆朝所做之仿古玉器,往往有所依據,當時將宮中收藏之文物分門別類,細加研究。雅好古文物的乾隆皇帝,經常授意仿製各式青銅彝器,除了鼎之外,尚有尊、壺、甗、簋等器,皆參照青銅器原型結合當時玉器工藝加以製作。鼎的形制多變,而穩重端正是符合禮制的基本格調,然此器仿製的對象,應出於商周時期之扁足圓鼎,傳世與出土文物中,常見此種以片狀鼎足支撐沉重上部的設計,是青銅鼎器造型中極具裝飾性者,尤其扁足的薄與輕往往令人驚歎。此器圓鼎部份,符合鼎彝周正方圓的原則,以一體成形的玉材所製,少了青銅合範的誤差,其規整更甚於青銅器。而扁足模仿商代龍獸神人以雕飾紋樣,神獸卷曲的尾部輕巧支地,圓弧曲度於視覺會產生彈跳而起的感受,令圓鼎產生躍升之感。
雖清朝以玉質仿製青銅器之工藝精湛,然製作難度仍極大。一般而言,商周青銅器紋飾繁複,層次分明,加以紋樣組合自有法天禮地的象徵,故有法度可循。但世代隔閡,較難細究原委,故鼎腹中琢製之獸面紋飾,雖可見商代盛行之雲雷紋鋪地,但浮雕的獸面則較難辨明,因而有似是而非之感。而商周彝器中四邊扉棱變化極多,於此器上也較簡單規矩。仿古之作,如舊瓶新裝,古今異時,美感傾向亦不同。後世的設計者,會不自覺將當時喜好的元素加諸創作之中,故復古風潮下的新文創,往往帶有當時觀念下對古典的總結。此器特取裝飾風格極為強烈的器形為模型,說明觀賞者使用此一器形的觀念,已然非嚴肅的國家重器,然鼎彝的嚴正規矩,仍是古典美的最佳典範。
來源:
2011 年 3 月 24 日,紐約佳士得,拍品編號 1607 北美私人藏家 50 年代購於香港
Provenance:
24 Mar 2011, Christie’s New York, Lot 1607
Private North American Collector Acquired in Hong Kong in the 1950s
白玉象耳葫蘆瓶
清代 / 高 12.2 公分,寬 8.5 公分,厚 4 公分
White Jade Vase in the Shape of Gourd and Elephant Handles Carving
Qing Dynasty / Height:12.2cm, Width:8.5cm, Depth:4cm
明清玉器中的瓶罐器皿,最為精緻玲瓏,雕功細微,件件皆是文人隨身把玩的珍奇小物。此玉瓶,器形優雅,造型別出心裁。玉質勻細且拋磨精密,全器僅以瓶蓋與雙耳為飾,繁簡之間,成就一只品味卓絕,兼具藝術美與實用性的瓶器。
玉石製成瓶器,一般而言多取法青銅器或陶器造型,然不能塑形的玉材,若選為瓶器,質地要求極高,需大小合宜且無絲毫裂璺。此器以一玉石而成,質白透亮,純淨無雜,殊為難得。而器形的擇選,除了顧及玉料的原貌,亦考驗設計者之美感,此器器腹飽滿寬圓,具圈足,器形雖小仍可見雍容之狀。作者選擇直頸瓶,並保留瓶頸兩側玉料做成瓶耳,故製作的挑戰之一,正在於器腹的搯膛,費時費工自是必然,尤其面對細頸的玉瓶,細心搯磨成厚薄均勻的器壁,方能呈現此玉器剔透之美。
除了瓶器本身,此器的雕飾重點在於器蓋。拱形蓋,瓶蓋與主體玉瓶紋絲合密,充分展現作者於器形掌握上的精準。器蓋上有鈕,蓋鈕高浮雕成菊花盛開之狀,複瓣花朶,由中心雙層外翻,花瓣片片分明,生氣勃然。而器耳之造型最為精巧,作者傾力於此,立體浮雕成分向兩側的象首,放大數倍後欣賞,其造型具象如真,微妙微肖,骨格肌理栩栩如生,猶似親見實物,傳神寫照間,正是此器畫龍點睛之處。以大象形體裝飾瓶器,常見於明清瓷器,尤其用於器耳裝飾是常見的形態,象鼻捲收之形,同時符合器用耳環。尤其,瓶與象,諧音而成「太平有象」,以取國泰民安,民康物阜之美好意象。大象出現於中國歷史上甚早,《尚書‧ 堯典》中記載,堯曾馴服大象為其耕種,象力量強大,負重任勞,性情溫馴,成為人類之助力時,代表將迎來五穀豐登之盛年,南宋著名詩人陸游即有詩云:「太平有象天人識,南陌東阡搗麥香」。此器連同瓶環,全器猶如葫蘆之形,民間常謂葫蘆瓶為「吉瓶」,以其正面外觀視之彷如「吉」字,象又諧音「祥」,兩相結合亦取「吉祥」之意,故可謂形美意善兼而有之。
據考證,商周時期中國北方曾有大象活動,商人即能馴象,故以象為器,或裝飾於器用上,尤以商代青銅象尊堪稱絕美精品,可見大象尊貴的地位自三代起即建立。其後,受佛教傳入影響,白象更被尊為釋迦牟尼佛的象徵。據傳佛陀入母胎時,其母摩耶夫人曾夢到六牙白象。此外,受世人崇敬的普賢菩薩也以白象為坐騎,故白象於佛教紋飾中寓意多重,常用以莊嚴塔寺,表現佛門清淨無染,佛法方便無漏之完滿意義。此一高壯,長壽又聰慧的生物,歷來為人類所崇拜,尊其為神,於實用器物中常現常示,而作者藉之以傳達出更深刻多元的內容。
來源:
2011 年 3 月 24 日,紐約佳士得,拍品編號 1470
2008 年 11 月 4 日,倫敦佳士得,私人英國藏家舊藏,拍品編號 2 1963 年 6 月 21 日購自 Bluett & Sons,倫敦
Provenance:
24 Mar 2011, Christie’s New York, Lot1470
Private English Collection; Christie’s London, 4 November 2008, Lot 2
Bluett & Sons, London, 21 June 1963
白玉渣斗
清代 / 高 5.6 公分,口徑 5.8 公分
White Jade Spittoon
Qing Dynasty / Height:5.6cm, Diameter:5.8cm
這件白玉渣斗,造型簡練,然以質地純白之玉材製作此一實用器,其實是相當奢華之作。元人筆記記載,宋人設席,案間必備渣斗,用以裝承食物殘餘之類,是與生活密切連結的器皿。若論起配搭,講究生活品味的主人,於優雅的席間,必也將此器列入擺設之中。研究指出,清代又有以渣斗器形,轉為盆景之用,故此器之設計,雖為實用,然仍考量觀賞之美,尤其於此微末之物,更能體現文人特有之興味。
現所見金元時期之渣斗,有色彩瑰麗之鈞窯製品,而至清代,內廷所用更是精美絕倫,除了陶製,另有以玻璃所做者,其中最珍稀者,莫過於白玉琢製而成。故以器形而言,此器可謂平常之物,然以材料而言,卻又是非凡之用了。因能製成此器大小之玉材,首要質地均勻細密,方能經受搯膛,而成中空之器。而有機會得到相應大小,色澤純白之玉材,更屬難能可貴,故可見用料之豪氣。渣斗之形有定式,一般而言為寬腹若尊,中束,敞口作喇叭之形,此器腹形圓滿,頸較長,以優美弧度琢磨成侈口,全器器壁極薄,透亮晶瑩,外廓之弧形優美圓暢,器表素白無紋,更顯高貴。
食具之精緻化,必有助長之風,宋代文人雅集,喜飲茶賦詩,故文人聚會興於魏晉而盛於宋,尤其雅集茶宴,別緻風雅,騷人墨客飲酒,品茗,觀畫,論書,吟詠,賦詩,藉茶酒之興以抒詩情畫意,茶酒之宴正等同於文會。宋徽宗所繪之《文會圖》中,可見宋代宮廷所舉辦之大型茶會盛況,文人雅士畢集,圍坐之宴席擺列各式茶具,碗盤杯盞並陳,可知餐具相應於場合以設計,自是必然。現今亦有特為茶飲而製之渣斗,可見渣斗也是茶具之一。雅集韻事,合宜相襯的茶具,更襯托出主人品味獨具,也是尊重來客的心意。宋代名士歐陽修於其《嚐新茶呈聖俞》一詩中所言:「泉甘器潔天色好,坐中揀擇客亦佳」,澄澈的茶湯,配以素杯,不但能呈現茶色之美,更顯清高淡雅。屆時此器雖為配角,然明潔爽朗,置於案間仍逕自生輝,設想於主客談笑間,杯盞觥籌交會時,或也曾以此器為焦點,細審品評一番。
來源:
2017 年 12 月 18 日,北京保利,拍品編號 5089
Lt. Col. Edmund Whitehead (1870-1945),於 1890 年代購於北京
Provenance:
18 Dec 2017, Poly Beijing, Lot 5089
Lt. Col. Edmund Whitehead (1870-1945), Acquired in Beijing in the 1890s
白玉福壽紋盌
清代 / 高 3.5 公分,口徑 9.8 公分
White Jade Water Holder with Fu and Shou Carving
Qing Dynasty / Height:3.5cm, Diameter:9.8cm
此白玉盌大小若一掌。撇口,弧腹較淺,底圓平,圈足短而厚,風格端莊平穩。器內底平,弧壁拋磨精細,胎薄透亮,製作精良,兩面剔透,更可見玉質細潤,色澤純淨。此器之美,好比不巧妍裝扮的大家閨秀,端正優雅,自顯一種氣度。質地上好之玉料,就雕工設計而言,亦如為美人敷妝,增一分則太厚,減一分則太薄,尤其用以製作杯盌等器皿,往往素白無紋,一則可以精準掌握器壁厚薄度,一則可以直接呈顯玉質之美。而此器作法,配合器形之周正圓滿,則略以浮雕紋飾,加飾於器表。
細視其器壁外之紋飾,可由接近口沿之弦紋分上下。弦紋凸起,上下壓以陰刻線,上方由陰線劃出的深度,向上打磨,使器表平順,進而形成口沿收薄的細緻效果。弦紋以下,亦由陰線劃刻的深度,去地浮雕紋飾。配合器形,所選圖紋亦以穩妥大方為主。作者以圓心對角,區分八方,依序環繞蝙蝠與篆書壽字圖樣,其中蝙蝠正面對外,兩翅滿幅張開,若鼓風飛翔,翻飛向下,有「福到」之意。作者極細膩地描摹出傳統吉祥圖紋中的蝙蝠形象,先以減地刻法,凸顯蝙蝠身形輪廓,再以陰線琢刻細節,如雙耳,雙眼,背脊,及開展的翅膀弧線。接著依序排列蝙蝠左右兩側,也以減地琢刻圖紋化的「壽」字。壽,可謂古今最受歡迎的吉祥字,以常見的百壽圖而言,即可以篆書創造百種以上壽字,繁簡皆有,而作者所選字體,符合全器風格之設定,左右平正對稱,字形中如「吉」字的造型,更使其成為器皿上最合宜的壽字紋樣。該字以兩側弧線,內擫其字,故兩種圖形雖反覆再三,然蝙蝠形象膨大,而字形內縮,一張一弛間,形成環繞不絕的觀賞韻律。
清代以玉材製作成食具或盤、碗、洗器,舉凡中空容器的造型,其做法與乾隆朝引進痕都斯坦玉多所關聯,所謂「水磨磨玉薄如紙」正是其巧妙之處。而此器之花紋寓含「福壽八方來」,乃中國傳統紋樣,常見於瓷器之上,然就其薄胎透亮,去地浮雕之法,又與痕都斯坦玉有異曲同工之妙,其做法可謂兼容並蓄。
來源:
2013 年 5 月 22 日,倫敦威立士,拍品編號 379
Provenance:
22 May 2013, Woolley & Wallis London, Lot 379
白玉福在眼前
清代 / 高 1.6 公分,長 5.2 公分,寬 3.7 公分
White Jade Bat with Coin for Hope of Bless Coming
Qing Dynasty / Length : Height:1.6cm, Length:5.2cm,Width:3.7cm
此件白玉蝠錢,玉質白淨,器形正面為蝙蝠伏臥之形,正面為凸,蝙蝠兩翼開展環抱,若非中間有一蝙蝠頭部凸顯主題,會以為是一枚造型簡練的玉扇貝。然不同於一般玉蝠錢以片雕形式刻就,此器的蝙蝠身軀採以圓雕刻製,並充分利用了籽料的原始形態。以線條感覺而言,整體帶著和順流暢的意象,蝙蝠兩翼拉展,不似傳統蝙蝠造型,刻意強調雙翅的骨翼轉折以示飛翔之狀,倒像拉開一件柔軟的披風,環護著一件重要的寶物。張開的翅膀成半圓弧狀,翼尾交疊,密不透風。器表以四道同心圓弧,減地琢刻壓縮出凸起的稜線,層層迴環。蝙蝠頭部微微上仰,守護的意象更為明顯。然面部造型溫馴可人,不像真實的蝙蝠般面目猙獰,反而較像調皮的猿猴,圓眼,尖嘴、雙耳蜷收於頂,眼、鼻、口與額上紋路都以陰線刻劃,簡潔而生動,其表情彷如以一抹微笑掛於臉上,令人愛不釋手。
玉器正面由蝙蝠包覆之形,與頷下的圓環邊緣,透露出玉器下方另有玄機。果然,蝙蝠身軀下方護衛著一枚玉幣。設計者精心地將多餘的玉料刨剜而出,留下一枚錢幣,玉幣沈重厚實,而由內透看蝙蝠翅膀,則薄如蛋殼,透亮輕盈。以字義正面翻視底部,膨脹圓滿的蝠翼外緣,卻又宛如一枚元寶之形,作工之精巧,令人驚異不絕。錢幣外圓內方,減地環刻外緣凸起與內部方形外框,方框內再刨出「卍」形。幣面上陽刻古篆四字,依字義上下右左釋讀,依序為「萬福攸同」。語出《詩經‧ 小雅‧ 蓼蕭》:「和鸞雝雝,萬福攸同。」即萬福同聚於此之意。
蝙蝠於中國俗稱為福鼠,以其翔飛天上,故直指為「福從天降」之意。又漢代銅鏡有五隻蝙蝠同聚,寓意「五福臨門」。民間更認為蝙蝠能帶來意外橫財,故又將蝠與錢結合成蝠錢吊飾。其構形,往往是一隻蝙蝠,口銜一枚錢幣,俯飛向下送財而來,故又有「福祿雙全」之意。今此玉蝠環抱玉幣,由蝠象徵「福」之意,而中間的「卍」形,也同為「萬」字,而玉幣銅錢之形則象徵財祿,又其偶然形似的玉貝、元寶,都俱有雷同的象徵。
此器整體造型看似單純,然製作手法繁複,寓意重重。其中含有民俗對福祿富貴的願望,卻又藉古文篆書發思古之幽情,繫聯起遠古的良善美意。宋朝之時,大詩人黃庭堅得罪降職,深感世態炎涼,曾作詩自嘲,其中有句云:「管城子無食肉相,孔方兄有絕交書。」後世乃以「孔方兄」成為錢的代稱,雅俗之間,別有一番風情,正似此器亦俗亦雅的品味。而此器供文人賞玩,置於案上安定溫潤,賞心悅目,而以蝙蝠頷下之穿孔,穿帶吊飾於身,則貼合相隨,則斷不會有再與孔方兄絕交之事了。
白玉賀壽延年
清代 / 高 4.3 公分,長 5.3 公分,寬 3.2 公分
White Jade Crane with Peach Carving
Qing Dynasty / Height:4.3cm, Length:5.3cm, Width:3.2cm
「鶴鳴九皋,聲聞於野。」《詩經‧ 小雅》鶴鳴篇中這一聲鶴唳,劃開長空,也成為仙鶴形象於中國文學藝術中的開場。鶴的高潔孤傲,成為中國隱逸高士自喻的象徵。鶴骨松姿,優雅自若,映襯出具才德的君子,處卑隱居,亦不改其志的高尚節氣。故宋代詩人林和靖,以梅為妻,以鶴為子,清高無求。宋史中還記載,趙抃入蜀為官,僅携一張琴,帶一隻鶴,清廉自若。又以仙鶴為神人化身,視其一身白羽,若神仙幻化出雪白氅衣。文學中之白鶴,悠然自適於天地,翩躚飛舞,橫空而去,享清風明月之無盡藏,與造化自然同在,更令世人無限嚮往。
故玉器中的仙鶴形象,同時具有文人的品格象徵,又帶著神仙思想中的神祕色彩。此器圓雕作仙鶴啣桃主題,常見於明代玉器,然玉質皎潔,加以雕功細緻,為不可多得之上乘精品。鶴身伏臥,長頸向後,作憩息之姿。飽滿的身軀,依禽鳥真實比例構作,弧度自然而羽翅豐滿。大翅收歛於身,然仍能感受到其展開來如車輪般巨大的魄力。作者刻劃翎毛極為細心,靈活運用粗細不同之陰刻線,層層疊進,近頸處小而圓如鱗,中間覆羽長而尖如葉,最後翅膀末端的長羽,梳理平妥,彷若潔身自好的君子,愛惜羽毛。圖畫中引頸長鳴的仙鶴,英姿最為瀟灑,然此鶴回首俯臥,長項柔美內歛,另有一種嫵媚。兩只仙桃,以碩實纍纍的樣貌,輕托於鶴身上,鶴眼靈動,似觀察周身一舉一動,好謹慎護衛仙界玉桃。
自漢代神仙思想興起,道教傳說中時見白鶴仙踪,若劉向《列仙傳》中所載王子喬成道的故事,即描寫得道成仙的王子喬駕著仙鶴而來。仙鶴天壽,據傳千歲,而仙桃於民間傳說中,更有返老還童的奇效。晉代張華《博物志》記載西王母曾以仙桃贈漢武帝,其桃樹三千年始開花,又三千年方結果。而為求長生,盜果竊桃者,往往有之,漢代有東方朔,西遊記裡有孫悟空。此器,雙鶴枕於桃枝之上,則故仙桃瑞獸得而有之,即常保人們福壽緜長。
作者於此,已然展現高超技藝,然猶有未盡之意,另一側的鶴身,不但得見其長喙全貌,更喜見另一隻體形較小的鶴,以淺浮雕工法凸顯,依傍於大鶴之身。若以身形較小的鶴為雛鳥,則此一仙鶴獻壽的主題,卻又另有一種親情洋溢的氛圍。觀者先見仙鶴口啣桃果之情狀,疑其護果,然赫見小鶴,乃是慈鳥護幼。一物而有兩種情思,更令人驚歎創作者之巧思。
白玉双猴捧壽
清代 / 高 5.1 公分,寬 2.8 公分,厚 2.8 公分
White Jade Double Monkeys with Peach Carving for Longevity
Qing Dynasty / Height:5.1cm, Width:2.8cm, Depth:2.8cm
此白玉圓雕玉飾,刻成母子雙猴捧壽桃,模樣可愛,動作栩栩如生。母猴箕踞而坐,右手懷抱一顆蟠桃,左手上舉搔耳,側首直視,兩眼前望,似乎是受到前方某物所吸引,神情逼真。額上有數道陰綫刻紋,双眼圓睜,更顯專注。而幼猴由下往上,攀附於母猴腿足,高舉的右手,彷彿正欲分食母猴手中的蟠桃,一靜一動之間,表現出母猴的機警,也顯露出小猴的活潑。柔順圓轉的雕刻線形,在豐潤的手部與身軀肌理間,融合了母子雙猴彼此的動作,溫馨與俏皮兼而有之。
以猴為主題的玉飾由來久遠,猴的靈動聰明,向來惹人喜愛,又以其神情像貌酷似人類,故母猴護子的細心深情,更能引發無限憐愛,因此以母子猴為主題的玉飾,早已有之。而此件白玉母子猴,因其玉質溫潤細緻,用以表現母猴與小猴間的互動,自然流暢,情感的溫度也彷彿更能從中沁透而出。
母子之間情感的呈現,通常透過親暱的動作來表現,在其他類似主題的作品中,我們可見母猴懷抱小猴或母猴背負小猴的組合。而此件玉器的設計者,則打破此一陳規,讓母猴與小猴各有所圖,卻又不即不離地結合兩者心中所想。觀賞者的視線,順隨著母猴的神情,見其雙目直視圓睜,凝神,搔耳傾聽,心中所關心者,卻是手中懷抱的蟠桃。而小猴勾掛牽繫母猴,初疑是索求母愛,見其企圖卻更像是為了蟠桃。故此器主旨雖是母子雙猴,然繫聯兩者動作,成為整件玉器中心,卻是母猴懷抱中的蟠桃。這不禁令人聯想起《莊子》寓言中「朝三暮四」,貪求桃子的猴群,說其聰明,卻又有幾分天真。
古玉的猿猴雕飾,風格較平實,感情的表現形式較為直白。然宋明以後,因為神話傳說與小說的增飾,猴猿在玉飾作品中往往別有寓意。最常見的是因「猴」與「侯」諧音,故以猴為主的圖案,多有「封侯」之意。如一隻猴子爬在楓樹上稱「封侯掛印」;一隻猴子騎於馬上為「馬上封侯」;而母猴背著小猴,又有「輩輩封侯」的比喻,以其寓意有加官進爵之祈願,故特為文人所喜持。
而此器造型,以母猴手捧蟠桃,更是中國民間神話的延伸象徵。《漢武帝內傳》載:西王母種有「仙桃」,大如鴨卵,形圓,色青,此桃又稱「王母蟠桃」,相傳三月三日為西王母誕辰,西王母大開蟠桃盛會,宴請眾仙,故民間以蟠桃為祝壽延年之瑞果。《幼學瓊林.卷四.花木類》:「王母蟠桃,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子,故人借以祝壽誕。」而獼猴喜食桃李,桃為五木之精,天上的神物,不但其果有助於長壽,其木又用以避邪驅祟。兩相結合,相得益彰,故成玉猴獻壽之形象。加上《西遊記》中有孫猴子偷西王母蟠桃的故事,以猴子偷桃為藝術創造形象,更加鮮活可愛。民間刻石中,也有立於農家炕頭上的「護娃猴」,用來栓繫正在學爬行的小娃,據說可保小孩平安長大。中國人對於猴的喜愛,透過此一白玉母子雙猴捧壽桃,再經巧工能匠的精心製作,民俗文化所賦予的豐富想像盡在其中矣。
黃玉臥牛
清代 / 高 2 公分,長 3.3 公分,寬 2.2 公分
Yellow Jade Recumbent Buffalo
Qing Dynasty / Height:2cm, Length:3.3cm, Width:2.2cm
此伏臥水牛,由牛頸處作天地穿,可知為隨身掛飾,然原始籽玉玲瓏小巧,僅若彈丸,卻選擇以玉牛為主題,頗欲挑戰玉料本身之限制而巧妙設計之。
以牛為表現內容,在中國紋飾、繪畫、工藝中極為常見,上古三代即有對牛的崇拜,加上以農立國的中國,農民耕作勞動實賴牛隻畜力極多,因此與牛倍覺親近。牛勤懇、忠心、憨厚的形象又與儒家思想相合,所謂「橫眉冷對千夫指,伏首甘為孺子牛。」故不但牛受到民間的敬愛,也在士大夫文人的聯想中成為一種剛毅性格的影射。而農村閒散時節,悠遊漫步於草田水塘的水牛,更是另一番田園歸隱的美好景象。觀此器以圓雕方式所刻之水牛,正有這種悠閒自適的神情。中國人對牛的感情極深,對牛的性情,在歷朝歷代的風俗畫中也多加描摹。牛隻雖倔強但也沉穩,行動遲緩卻又聰明堅毅,性情膽怯又時有活潑可愛的一面。而這件玉牛雕琢的方式,非以精巧取勝,而所欲呈顯的正是牛的樸質憨厚。故其保留了玉質的溫潤,牛隻身形勾勒,多以陰線劃刻,仿若簡筆為之,旨在一種情調的呈顯。
是器以黃玉刻就,局部受沁,因保留較多玉皮,故玉質顏色較深。且因受限玉料大小,作者乃將受沁處設計為玉牛右半側身與後臀,順勢加強了牛身整體的沉重感。見玉牛雙眼,以數道若「人」字的陰線刻出眼瞼,就中圓眼,現出一種溫柔的神情。圓曲的牛角也不著力於環紋雕飾,平滑簡單,後頸部三道陰線,以示牛首上抬交疊的表皮,而身形的精準掌握,全表現在牛背微突的脊線上。牛首左望,而背脊則順勢彎曲,牛尾也左掃捲收於後,姿勢自然。翻視玉牛底部,四肢呈跪姿,雖僅以陰線劃刻,然右足稍往內側彎折,則與上身的姿態一致。經過一番檢視,在此簡潔的刻劃中,不由得佩服作者的細心與巧思。牛的體形沉穩龐大,滯拙凝重中更要求其健壯有神氣,更何況這玉牛竟能由小見大,毫不遜色,則作者實是有化腐朽為神奇之難得慧眼與巧藝。
白玉功名大吉
清代 / 高 4 公分,寬 4.3 公分,厚 1.8 公分
White Jade Carved with the Rebus of a Rooster standing on the Rock for Auspiciousness
Qing Dynasty / Height:4cm, Width:4.3cm, Depth:1.8cm
雞諧音「吉」,寓意大吉大利,向來是民間最喜運用的紋飾圖案。尤其公雞守信報曉,帶來天明與光亮,更是世人特別鍾愛公雞形象的原因。此器造型單純,刻成一隻公雞立於石上,昂首闊步,精神奕奕,石與「室」諧音,引申為「室上大吉」之意,而公雞向來被視為「德禽」,乃以其能為家室帶來吉祥。公雞依時報曉,人們日出而作,勤懇是成家立業的根基,故興家之業首在其事。又說雞會啄食毒蟲,故能守衛家室,保闔家安康。氣宇軒昂的公雞,將旦即鳴,「公鳴」二字又諧音於「功名」,故以雞為主題的玉飾,也象徵功名在前,仕途康莊。
此器白玉為質,微受沁,兩側羽翅透顯出褐紅色澤,其中一邊顏色較深,乃接近玉皮所致。公雞的外形,向來討喜,頭頂紅冠,周身羽色艷麗,尾羽高聳,若盛裝華服般惹人注目。一般以公雞為造型的玉飾,往往著重於其身形與羽毛的豐碩,此器亦是如此。雖然玉飾無法完全表現羽色的變化,但作者以巧雕方式,將玉皮的顏色保留於羽翅與雞冠之處,故此器雖然只簡單刻出公雞渾圓飽滿的身形,未對羽翅的層次作細緻的刻劃,但藉著顏色,仍令人產生豐富的想像。公雞的翅膀貼伏於身,以淺雕浮凸出翅形,羽翅的層次則以陰線採象徵的形式刻劃,依稀可見渦漩的線條有如意紋飾,而雞冠於尾羽都作了劃刻,以表現羽毛的疊覆。
公雞的造型看似保守簡易,但相對而言,作者精細地處理了雞爪與石塊。嶙峋的石紋,深刻出岩層的堅硬質感,透雕的方式,讓足爪立體而有力地支持住雞身。雞足瘦硬的骨感,對比出雞身的豐肥,讓公雞的整體造型鮮活了起來。
白玉富甲一方
清代 / 高 2 公分,長 5.6 公分,寬 3.6 公分
White Jade Mushroom with Beetle for Good Fortune of Wealth
Qing Dynasty / Height:2cm, Length:5.6cm,Width:3.6cm
是器圓雕擺件,乍看令人不解,似瓜似果,三個圓實的團形大小堆疊,唯一可供辨識的,是其上停佇了一隻觸角分明的甲蟲。翻視其後,才赫然明白這是一件饒有趣味,且別有寓意的創作。三個飽滿鮮嫩的蕈菇上,引來一隻嚐鮮的甲蟲。這蕈菇彷彿是晨間新生般,膨大肥厚,不說是玉質刻就,看其褶皺細細密密,就如真實一般,有著柔軟的彈性,是作者令人嘆服的寫實之功。
三枚剛採下的蕈菇,或大或小,都圓圓實實。而青白質地的籽玉,本帶有自然顏色,但製作時,保留表層受沁的玉皮以為巧雕,如真似實。作者對蕈菇觀察入微,以其蕈傘中間與蒂相連之處,微有凹陷,仍細心模仿,故較大的蕈菇似是有臍心,觀之令人會心一笑。表面看似簡單的蕈菇,內裡的蕈褶卻不馬虎,背面褶葉皆由每一枚蕈菇的根蒂處,以細陰線仔細劃刻,散射出一絲不苟的勻整線條,是作者傾力表現之處。
而停歇於蕈傘上的甲蟲,形態雖不分明,但亦有細緻處。前胸上以兩個環形凸紋浮刻出的圓形部分,似代表甲蟲巨大的複眼,而胸與腹的交界,也刻出兩道細凸紋以為劃分,堅硬的翅鞘上,有數道以陰線劃刻出的花紋。顯然此器之可貴,不全在於刻工,卻在於令人耳目一新的創意。自然界的甲蟲,或殼甲堅實,或顏色絢爛多彩,正似一枚會動的寶石,而這些厚實的菇蕈以正面俯視,也似一枚枚沉甸甸的元寶,這種豐足的意象正是作者所求,而也與兩相結合的主題相襯。以甲蟲與瓜果結合的玉飾時而有之,常用以寓意「富甲一方」,是以瓜果代表豐實的收穫,而用甲蟲之「甲」合於田甲之甲。而此器不但有此意,更可由菇蕈發想,以蕈類往往勃生於一夜之間,則這不意而得的收穫,更有「一夜富甲」的驚喜於其中。
白玉五穀豐收
清代 / 高 3.5 公分,長 4.2 公分,寬 2 公分
White Jade Child Holding a Dram for Harvest
Qing Dynasty / Height:3.5cm, Length:4.2cm,Width:2cm
此器玉質細白無瑕,拋磨光潤,於器形上方保留了紅褐色玉皮以為巧雕,做一童子蹲坐於地,雙手抱著一個等身的大鼓,歡天喜地打鼓嬉戲。質好細膩之白玉往往難得,但治玉者會保留部分玉皮以為巧雕,用於特別突顯的部份,以增加作品的表現層次及變化。而此器保留了顏色鮮艷的紅色玉皮於器形上方,突顯童子的側臉、置於鼓上的右手、皮鼓上方。對於圓雕的白玉飾品而言,越剔透明晰,觀賞者反而愈難以肉眼看到雕功的細緻,而此器之美,藉著玉皮顏色的深淺,彷彿像黑白照片般現出一種光影變化,童子的笑顏由暗而明開朗燦然,表情立現。
器形設計上,童子身形之小和皮鼓之大,形成一個強烈的對比,小兒玩大鼓,學大人模樣,逗趣而調皮。孩童仰面微笑,額上覆髮,頭上兩側結有雙髻,著束袖袍服,長褲,衣料柔軟似綢,貼身細膩。衣紋深圓,層層疊疊,衣褶處線條雕刻流暢,立體感強烈。而其懷抱中之大鼓,立於地上正與其臉等高,判斷其姿勢,是完全無法得見鼓身全貌,更顯得整體動作可愛俏皮。而大鼓前後兩鼓面,平整緊繃,周圈兩排鉚釘整整齊齊,將皮面嚴實地釘在木質的鼓圈上,打磨光潔的鼓面,猶似仍帶有皮質的光澤。而對比童子的衣服,披垂柔軟,而皮鼓卻細密緊實,一鬆一弛之間,也似鼓聲節奏,有起有落,視覺上產生一種跳躍活潑的意象。
童子五官,特別突顯出鼻梁和蒜頭狀鼻形,眼眶壓磨較深,但眼形卻極為立體寫實,細長的眼睛中可見瞳仁,而眉眼的笑意與上揚的嘴角相應,是一派天真模樣。童子下頷頂著鼓邊,一是人小只得將就,二是對於這個沉重的大鼓,除了雙手之外,更是盡一身之力把持,踞坐的身形也是為了能維持著鼓的立姿。相對於一般將鼓平放於地,而讓童子蹲坐於側打鼓的造型,此器的作者,對於孩童遊戲時異想天開的方式,更有深刻的體會與感受。細膩處猶在童子右手反執鼓棒,正是得一面施力扶住鼓,一面又想敲打出聲,所採取的權宜之策。
童子戲鼓,本是一種世俗風情的描摹,帶有濃厚的生活氣息,到明清之後,玉雕童子的設計都在寫實與想像間,無論動作或人物神態都體現著精謹與微妙的美感。童雕玉飾一般嬉戲的主題尚有騎馬、捧瓶、耍猴等等,人物與童玩的搭配靈動多變,趣味橫生。而以擊鼓為主題的玉飾,除了是一種童趣的呈現,也往往帶有一種美好的象徵,如以擊鼓童子配合著鼓與磬,並以如意結綵裝飾,則有「吉慶如意」的意涵。鼓於《風俗通義》中釋義為:「鼓者,郭也,春分之音也。萬物郭皮甲而出,故謂之鼓。」民間以鼓聲類雷霆之音,是驚蟄,農事的開始,萬物復甦之時。此器由一個稚幼初生的童子,來傳達這種代表生長茁發的大地之音,似乎更加貼切。
白玉鹿乳奉親
清代 / 高 5 公分,寬 2.5 公分,厚 2.3 公分
White Jade Filial Child with Deer Milk for Devoting Parents
Qing Dynasty / Height:5cm, Width:2.5cm, Depth:2.3cm
此器之造型,取自中國二十四孝中之孝子──郯子,鹿乳事親的故事。據言:春秋郯子,性至孝,父母年老,雙目俱患眼疾,思食鹿乳。郯子乃披鹿皮以為衣,往深山鹿群中,混身其間,取鹿乳以供親。其間遇獵者,幾遭難,幸好及時起身制止,才能得免,而其孝行也因此流傳於人間。故有詩贊其孝行曰:「親老思鹿乳,身穿褐毛衣,若不高聲語,山中帶箭歸。」歷史記載魯昭公曾設宴款待郯子,於席間問及遠古帝王少昊氏以鳥名官之事,郯子引經據典,皆能以對,座下百官無不歎服,而當時孔子聞說其事,乃拜師求學於郯子,故韓愈《師說》中曾言「孔子師郯子」,正是據於此事。雖此為後話,然卻顯示出郯子的聰慧與德性,這樣一位歷史上受人敬重,在學問道德上都能予人啟發的名君,不但宜於入詩入畫,其形象更令人追思懷想。
而此器形所造之郯子,做垂髫小兒,特殊的裝扮即是其身後所披掛的鹿皮。此器製作時,刻意保留了玉皮褐色的部分以為鹿皮,正符合故事中所描寫的「褐毛衣」。除了以毛皮上圈刻出的花紋暗示這是鹿皮外,披掛於童子身旁左右兩側的鹿皮邊緣,還雕刻出垂掛的鹿前肢。為明顯造型,浮刻出的一對鹿角順勢垂於鹿皮上方。而由童子身後視之,整片柔軟的鹿皮,包覆了其身形,彷彿觀者正似那不經意間幾欲誤射郯子的獵人般,無法輕易知其真相。
而鹿皮下的郯子,也似正站立而起,發聲制止。郯子的形象,圓臉,寬額,是一位聰明靈巧的童子,眉眼間帶著溫和諒解的笑意,像是為自己能施巧計取得鹿乳而心滿意足。其動作,一以左手由胸前橫上,牽拉著鹿皮右足,防止鹿皮滑落;一則右手提著已然盛滿鹿乳的小桶,而微感沉重。童子的體勢自然,又以雙手交錯的動作強化了動感,一手欲往下施力以拉住鹿皮掩身,一手又欲上提鹿乳起身,精準的身形動感十足。從玉器右側視之,童子兩手正交疊並置,卻以反方向施力,流暢的衣褶紋路,增加了這栩栩如生的刻劃。其全身蹲低以屈就,右足跪於地,而左足作蹲踞狀,一面也似護衛般,將得來不易的乳鹿,收於身下。而此一刻法,不但應合了人物動作,也讓整體造型在有限的籽料中發揮得淋漓盡致,藝師造型能力之高妙,令人歎服。
《二十四孝》由元代郭居敬編錄,以其簡明易懂,成為儒家宣揚孝道思想的通俗讀物,每為孩童啟蒙之用。不但常以圖解文,這些稚齡孝子可愛聰慧的模樣,亦往往惹人憐愛。在這耳熟能詳的民間故事傳說中,如何塑造出令人感動的人物形象,可說是治玉藝師們最艱難的挑戰,先要對人物造型有深入的瞭解,再要能去蕪存菁地提取出故事最精華而動懾人心的片斷,而此器之成功,可說兩相之能兼而有之。
白玉鴻運當頭
清代 / 高 3 公分,長 6.4 公分,寬 2.2 公分
White Jade Child Playing Ball for Joy
Qing Dynasty / Height:3cm, Length:6.4cm,Width:2.2cm
此玉雕童子,動作生動寫實,作一身形瘦長矯健的男童,側身撲倒於地,上身挺立,以雙手穩住球,像是接球撲倒在地的瞬間,凝凍成一座雕塑。童雕玉飾,或著重摹刻童子的純真,配合童玩或具有吉祥寓意的事物,以表現童趣與期望,亦或是童子戲耍時真實情狀的縮影,乃真實生活與風俗的紀錄,此器即屬此類。
童子身形頎長,顯然是年歲稍長的男童,持球之法與動作,也不似小兒玩球,或拍或持,而是因護球而側身防守,在定球的頃刻,即立身挺起,決定下一動作。故雖一人,卻能感覺似有數人成隊,此一玉童不過是眾球員中之一名,更多無形的隊友或對手,正在等待他將球拋出。這是此器與其他童雕玉飾最大的不同,大部分的童雕為表現孩童的天真可愛,往往讓他們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心思簡單而無邪。然此童之造型,完全著力於遊戲的執著專注上,甚至令觀者不由得帶著一種比賽的緊張心情,靜待其變。
童子身著圓領窄袖上衣及直管褲,手腕有環,衣著貼身,簡練利索。特別的是,作者以玉皮的紅色作巧雕設計,保留於童子的一雙鞋上,這紅鞋配著白衣,更顯童裝的俏麗活潑。頭上一簇桃型垂髫覆於額上,以陰線細細刻劃。臉形圓尖,五官分明,先以陰線刻出眉鼻,眼窩中的雙眼圓睜,專注機警。嘴角上揚,若說是笑意,更像是正對著前方呼朋引伴。玉童手中之球,無法辨別是否是唐宋朝以來盛行的「蹴鞠」,但以其身形動作看來,或許也是一種足球的打法。
中國足球最早記錄於《史記》、《戰國策》之中,有二千多年長遠的歷史。據說唐宋之後,對「蹴鞠」的踢法和球的製法有許多改革,成為一種雅俗共愉的遊戲。小兒手中之球,以陰線刻出雙錢紋為飾,同樣保留了玉皮的紋路,成為一顆綵球,似是小兒遊戲之用。打球本是一種中國古代軍中的訓練活動,後來漸漸發展到民間,如以宋朝為背景的小說《水滸傳》中,即曾述及寵臣高俅乃以球技高超而得到拔擢。這種風行於朝野之間的運動,必也是眾小兒最熱衷的遊戲之一了。本是一種中國古代軍中的訓練活動,唐宋以後,發展到民間,如描述宋朝民變的小說《水滸傳》中,即曾述及寵臣高俅乃以球技高超而得到拔擢。這種風行於朝野之間的運動,必也是眾小兒最熱衷的遊戲之一了。
白玉持梅報春
清代 / 高 2.5 公分,長 4 公分,寬 3 公分
White Jade Child Holding Plum Blossom for the Coming of Spring
Qing Dynasty / Height:2.5cm, Width:4cm, Depth:3cm
此器為圓雕伏臥童子,手執一枝翦梅,荷於肩背之上。玉質細潤光潔,加上琢磨細密,每個角度與線條經過處理,刀痕、稜角不露,器形圓滿豐潤,似一新生嬰孩,擁有吹彈可破的柔滑肌膚般。而背上之梅花,適以玉皮的紅褐色花紋,保留於著花之處,艷麗的紅梅,襯上白衣童子,像是冬雪中出現的仙童,特意持梅報春而來。
童雕玉飾是最純真,最惹人喜愛的玉雕主題。由嬰戲圖延伸而出的童雕,就像風俗人物畫一般,表現著人情之常,尤其是一生中最無憂無慮的童年往事。稚童或站,或立,或蹲,或臥,姿態自然,隨意耍玩,題材多樣,趣味橫生。童雕玉飾以一種往日情懷的眷戀,勾動著觀者天真無邪的童心。故器形比例與動作,往往有種誇飾的表現手法,更增喜感逗趣,俏皮可人的效果。而除了動作,童趣玉雕中不可或缺的,還有孩童不離手的各式童玩,或鼓或笛,或大可當傘的荷葉,或隨意撿折的草葉花枝。孩童不但為家族延續命脈,更是一家和樂幸福的來源,是生命與希望的初始。中國傳統年畫中,祈求多子多孫,富貴延年,都以身著彩衣的垂髫孩兒,寓意家族未來的無限祈願。
此器設計上最醒目的,莫過於以玉皮雕成的梅花,點點綴於孩童背上,隨順玉質上的花紋,設計出彎折的梅枝與或開或闔的梅花,不論是盛開的花朶或含苞待放的花蕾,皆俯仰生姿。以壓地浮雕之法刻製的梅枝,曲折多節,花形瓣瓣立體而朶朶飽滿,連其中散射而出的花蕊,亦刻意琢磨。孩童設計以伏臥之形,應是為就籽料原本狀態而為之巧雕。宋代童雕玉飾中往往有孩童持草葉耍玩的主題,或以蓮葉、荷花,也有持梅童子,然多呈立姿,此器之構作方法,實屬新穎。
童子身著一領長衫,腰間繫帶紮成一個蝴蝶結,垂墜於後,與梅枝相襯,透過紋理也染上些許紅暈。以頭身比例相較,孩童頭部比例較大,像極稚齡的幼兒,頭頂光亮無髮,正視其臉,笑顏逐開的五官全聚在一起,模樣俏皮可愛。童雕玉飾,盛行於宋,明清之後仍有發展,大抵後粗轉精,早期的童雕較樸質簡練,清代之後更顯精密細膩,以其開臉之法即能稍加分辨。玉童臉部表情生動,五官位置比較低,集中在臉部的三分之二處,上部三分之一處沒有雕工,前庭寬圓飽滿。五官先以精細的壓刻勾出小巧的蒜形鼻,眼眶深圓而眼瞼微凸,瞇成細縫的眼睛充滿笑意。陰刻而成的嘴形,嘴角上揚,兩頰更顯顴骨高凸,臉形立體自然。圓胖的臉和肥厚的下頷,一派福氣圓滿的吉相。
身著之長袍雖無紋飾,但作者對孩童身軀體形瞭若指掌,刻劃精準。伏於臉下的寬大衣袖,層層上捲,更顯童身稚小,但掩不住其渾圓的體形。袖口中伸出一雙雪白前臂,左手緊握著梅枝,右手還來幫忙扶助,似是梅枝於他而言太過沉重,所以垂墜到身後去了。全身撲倒在地的童子,下著寬褲,褶紋流暢立體,側見其膝蓋微彎,兩足踩踏於地,正準備站起,但全身的重量卻全在愛不釋手的梅枝,故仍是伏臥在地,無從施力,只得揚起小臉一勁地傻笑。小兒的思維,動作,貪玩的習性,笨拙的憨態,全呈現在這動態之中,正是藝師觀察細微,雕刻高明之處。
白玉梅花樁水注
清代 / 高 6.8 公分,長 9.3 公分,寬 5.6 公分
White Jade Water Dropper with Plum Carving and Cover
Qing Dynasty /Height : Height:6.8cm, Length:9.3cm,Width:5.6cm
此器白玉巧雕成茶壺之形,精巧若杯,應作文房用具水注之用。作者鬼斧神工,將全器雕琢成梅樁之狀,不但造型獨特,寓意更為深遠。凌霜傲雪的寒梅,以玉為之,更顯清冷,堅貞不屈。文房器用,實用者有之,觀賞者亦有之,此壺以賞玩為主,然壺身搯膛,穿孔為流,仍保留實際作用,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初視外形,乃梅樹一截,底平,有圓蓋,蓋之提把,亦精雕成一段橫斜的梅枝,把手崎嶇,做一分歧而出之梅枝,流口由器身分叉而出,更似條枝初發。老樹著花無醜枝,梅之意態萬千,在於老樹如虯龍,而花清若美人,故而於拙重中含輕盈,正是此器令人激賞之處。
器身之圓形雖不周整,然更擬似老梅,骨節嶙峋,作者技藝高超,薄雕樹幹上之痂節樹紋,生動刻劃歷經風霜的老梅形象。而作為梅枝的把手更是栩栩如生,下端與器身連結,上端分枝為二,各向兩邊探出,包覆器身,其中一枝幽幽伸展,置幾朶淡雅疏梅,猶自隨風搖曳。器身舖枝布局疏密有致,另一側之梅枝亦由把手延伸而出,輕輕彎折下探,花朶沿枝綻放,或正或反,層疊相依,姿態各不相同,浮雕中以枝幹之轉折及花朶之背反,呈現出立體感與空間變化。尤其近前透入器身中又分出的一條嫩枝,攀緣流口,延伸到另一側器身。而器蓋之設計,以一枝臥梅跨過蓋頂,屈折蜿蜒,狀若鑄鐵,卻將兩個初生的花苞,綴於細枝末端,讓爭春而放的初梅,更顯清新盎然。此器雕功之卓越,在於器形小,然梅枝生發有條不紊,層次分明,而微帶紅色紋路之玉料,經作者巧雕,成為點點紅梅之粉妝,另有一種嬌豔。
文房用具,至五代起漸受重視,後主李煜以一國之君開其風尚,所謂龍尾石硯,李廷珪墨,澄心堂紙,其後洋洋灑灑,直至明代,配置成套的水器,已然成為文人案上不可或缺之清玩,製作者無不竭盡巧思。故歷來硯滴,水注之形,應有盡有,然多以瓷器為主,以玉精雕成此,可謂講究之至。而取茶壺造型或受製壺工藝之啟發,相互取法。文房清玩之製作創意,常藉詩詞意境比興,製壺藝術亦不遑多讓,梅列於歲寒三友之中,形象淡雅合於茶之品格,最受製壺家青睞,加以梅花為主題的器形,常寓含喜上眉梢的美意,更令人喜愛。何況梅足以表徵文人淡泊名利,凌霜獨放之志,此物雅緻,常置案前,亦如座右銘文,可供冰心自鑑。
來源:
2018 年 11 月 27 日,香港邦漢斯,天珍堂藏中國古玉專場,拍品編號 171
2013 年 5 月 17 日,南肯辛頓佳士得,拍品編號 1315
私人收藏,於 2000 年之前購自倫敦
Provenance:
27 Nov 2018, Bonhams Hong Kong, Tang’s Hall of Precious:The Durwin Tang Collection of Chinese Jades, Lot 171 17 May 2013, Christie’s South Kensington, Lot 1315
Formerly in a Private Collection, Acquired in London Prior to 2000
白玉喜得連科
清代 / 高 6.1 公分,寬 5.4 公分,厚 1 公分
White Jade Pendant with Magpie and Lotus Carving for the Hope of Auspicious Occasions
Qing Dynasty / Height:6.1cm, Width:5.4cm, Depth:1cm
是器以白玉刻製,微帶粉紅色紋理,疑是製成之後才沁染。全器為一橢圓形玉牌,同一主題兩面紋飾,作喜鵲棲於蓮花荷葉之間,以「喜」、「蓮」二字寓意「喜得連科」。玉牌正反兩面於喜鵲足下,皆擇一蓮花瓣,上以篆書浮雕刻字,一面為「喜得」,一面為「連科」,乃取兩種意象結合以象徵祝福。日常器用裝飾中,以喜鵲為主題,多盛行於宋代,宋朝貨幣中即有「喜得連科」銅錢,正面鑄上「喜得連科」四字,背面則浮雕喜鵲戲於蓮花之間的圖紋。與此玉牌意旨相合,異形而同構。宋朝文豪歐陽修亦曾於詩中描述喜鵲:「鮮鮮毛羽耀明輝,紅粉墻頭綠樹林;日暖風輕言語軟,應將喜報主人知。」詩中意境,將羽色黑白相間的喜鵲,置於紅墻綠林之間。此一設想也正是此玉佩雕製時的情境,即將喜鵲置於綠葉紅蓮之間。故製作者著意加染,亦是為了引導觀賞者進入這色彩斑斕的景致之中。古書《禽經》中記載:喜鵲「仰鳴則陰,俯鳴則雨,人聞其聲則喜。」而《本草綱目》中也指出,「鵲」之得名,實以「鵲鳴」,又「靈能報喜,故謂之喜」。故喜鵲不以其形得名,人們喜聞樂見,實是因其總是出現在大地回春草木繁榮的春夏。又喜鵲喜於近人之處築巢,在春夏風情中,見成雙成對,活潑近人的禽鳥,嬉戲翔飛於青山綠水間,心情更顯愉悅輕快。
民間紋飾中常以喜鵲為主題,多取其報喜之意。本器之喜鵲,形象分明,以鏤空多層次雕法,層疊出立體感與動態。作者似欲於片玉中營造三度空間之立體效果,不但蓮花正反俯仰各有姿態,嵌插穿讓的布局,亦得兩面觀之,才能對其設計之巧思一窺究竟。玉牌正面刻出「喜得」二字,此面以喜鵲為主,與字義相襯,鵲鳥身碩色豐。這隻羽翅鮮明的喜禽,雙眼圓視,勢作回首,姿態生動。作者刻意以陰線浮雕突顯羽翅,翅膀上的翎毛,層層密疊,片片分明。而在加長垂墜的尾羽上,再以更細緻的陰線,琢刻出細密的層次。此面有色澤的部分,集中於左半部的蓮花,再透紅至下方作為基礎的大蓮花及鳥腹。若以作者用意設想,則構圖中三朵蓮花,各是拂於喜鵲之前的紅蓮,與喜鵲足下以為棲止的粉色蓮花,及由其身後,搖曳穿插而出的一朵白蓮,不但與「喜得連科」同義,也象徵著「連中三元」,其中亭亭獨立的白蓮,更暗寓仕途「一品清廉」的形象。
自唐代科舉取士之後,士人的祈願都投注於功名仕宦之中,這思維也深入隨身器用或案頭文具,致使文人雅好成為詩詞隱喻象徵的勝場,更是工藝創作最多采多姿的表現舞台。蓮花出汙泥而不染的特質,是為士人潔身自好,高尚清廉品性的象徵。此器反面,蓮瓣上取其同音,刻有「連科」二字。底座,一葉包捲的巨大葉片托住一朵大蓮花,喜鵲鳥爪縮卷,像是輕巧地踩踏蓮瓣,又像頃刻就要騰飛而起。而另兩朶蓮花和一支蓮葉,雖位於玉器背面,但柔韌的枝條,從蓮池中挺拔穿出,富帶彈性的撐托著飽滿的蓮花,像是在薰風中搖擺,姿態橫生。
整體而言,此構圖中兩片相併的蓮葉若為較沈重的區塊,則鳥身和開展綻放的兩朶蓮花,顯是此玉牌中較為輕巧豔麗的一區。然而雕製者,刻意以延伸的蓮枝與回望的鳥身交錯,似是將兩者,以線條網絡密連結合,不但平衡了設計上的偏重,更增加了構圖的層次與精細度,若以穠纖合度來描述此玉牌仍不為過。喜鵲往往出雙入對,此一玉牌以一面觀之,則只見其一,然觀者若隨喜鵲回視的姿態,刻意搜求,如此,再翻轉一面,雖是一體同構,卻同有雙喜之妙,這不能不說是設計上的言外之意了。
白玉妙音蓮生
清代 / 高 2.3 公分,長 5.5 公分,寬 3.5 公分
White Jade Ingenious Carving of Conch and Lotus with Religious and Mundane Blessing
Qing Dynasty / Height:2.3cm, Length:5.5cm,Width:3.5cm
此器以白玉雕成,全器作圓雕,微帶褐色的部分,乃保留玉皮以為巧雕。初看此玉器,最明顯的主題是上方的螄螺和右下方的泥蚶,以及背面的螺與貝。玉料色澤與貝類的質地本有相仿之處,而製作者又刻意保留玉皮的原色以為螺貝表層,更顯逼真。蚶蛤上交錯的紋路切割極深,立體而厚實,彷彿是真的蚶貝化為玉石。此螺體除了殼形相當真實外,作者保留的玉皮也和螺殼原本的色澤相似,螺旋刻有突瘤,厚重的外殼雖然打磨光滑,但模仿螺類紋理的部分仍然可辨。其仿真的程度,像是螺貝在水中附生相依,因為水的經年潤養,而附生一層薄滑的水生質層。
此器初看是寫實仿真,但細看兩個螺貝附生之處,卻是一片蓮葉的背面。而整體造型,是由下方伸展出兩片葉片,包裹中心的蓮葉,再於蓮葉之上附刻兩枚螺貝。蓮葉大小不一,正背隨形變化,顯然在這個設計上,又不同於螺貝的寫實方式,而是一種意象似的表現。橢圓形的器形,由下向上,正像一朶待放的花苞。此器結合兩種表現手法,虛實相合,或可說是匠心獨運,配合了玉皮的特殊效果,然如果由宗教的象徵思考,則蓮葉與螺貝的結合不能單視之偶然。於藏傳佛教中,法螺被視為傳布佛法無量聖音的法器,尤其是白色法螺在佛教中最為珍貴。在佛教持法螺的本尊中,三佛頂中之「無量音聲佛頂」以法螺為持物,主要表彰佛陀以無量妙音說法,使眾生得解脱。本玉器即為「妙音蓮生」之意。
玉器於中國長遠的歷史中,因其質材珍貴與製作不易,故多為宗教器用。雖然玉器漸漸成為文人雅好與民生日用,然宗教用器始終如一。此器的構作重在巧工,然其題材的選擇仍令人聯想到其他的寓意。在藝匠傳承的工法與圖像中,這些錯綜的可能性,都讓觀者對這件玉飾引發興味盎然的想像。
白玉永結同心
清代 / 高 2.6 公分,長 3.3 公分,寬 3 公分
White Jade Carving of Eternal Love for Mandarin Ducks
Qing Dynasty / Height:2.6cm, Length:3.3cm,Width:3cm
此玉巧雕成形,保留赭紅的玉皮於器面,構作出四隻鳧鳥環繞一畦荷塘的意象。紅色的表面,成為鳧鳥頭冠,也成為中心蓮蓬與蓮花自然的設色,紅艷美麗,巧然天成。
以飽滿碩大的蓮蓬為中心,表面簡單以陰線刻劃出含藏蓮子的孔洞,紅底白線的數個圈形,是具體的寫實,也是整件玉器團整圓滿的象徵。三枝稍小的蓮蓬,挺立堅實,隨機錯落其間,帶來即將豐收的美好印象。外圍環繞四隻神采奕奕的鳧鳥,玉質的白潤,又彷彿是四隻雪白的天鵝,悠遊於紅白相間的蓮塘荷葉間,豐富的色彩頓時盎然於眼前。此器以多層鏤空圓雕而成,繫聯蓮蓬和水鳥的是穿梭其間柔美似水的水草,加上蓮枝與葉梗,相互交錯而成的雕刻線條,讓整件厚實的玉雕產生輕巧的意象,造成了層次豐富的視覺美感,也讓水鳧增添了些許優雅和閒適。
其中一隻水鳧,調皮地銜著一枝長草拖曳而行,長草似乎又纏進了一枝小蓮蓬,設計者細心地構作出這些細節,使得水鳥匿藏於蘆草間的真實情景在這件不足盈握的玉器中鉅細靡遺地呈現出來。另一邊,尾隨而來的兩隻鳧鳥,瞻前顧後,前者回身昂首鳴叫,後者恬靜安閒地跟隨著,似是鶼鰈情深的一對,勾連彼此的蓮花與水草,像綵帶般,環環結繞這對夫唱婦隨的水鳧,正有無限明媚的瀲灩春光。玉器底部,置一蓮葉於中心,再以鳧鳥豐肥的身軀呈逆時針方向環游,簡單以線條陰刻的四對腳爪,好像正奮力划踏著湖水,似乎可見荷葉田田間,相隨的野鳥雁群,正擁擠地棲息於荷塘,呼朋引伴地喧鬧嬉戲。
鳧鳥以身形碩實圓潤為表現特徵,特重其呼應互動,故頭部刻劃精細,雖然四隻鳧鳥身形相彷彿,但或回視,或前瞻,以流暢的頸部動作,表現出鳧鳥不同的樣貌與表情。鳧鳥身上的色彩斑紋,受限於玉質的顏色,則以陰線細紋刻劃,如眼睛兩側的線紋,羽翼上交錯的斜線,似是用以表示羽毛上的細緻色彩。順著羽翅刻劃的橫線,雖簡單明瞭,然而玉質如灑金般自然分布的金黃細點,卻意外地增添了些許斑斕。
主題之一的蓮,以出淤泥而不染,成為文人自身廉潔的象徵,而雙雙對對的鳧鳥同游於蓮池的景象,又能聯想到「永結同心」、「並蒂同心」、「因何(荷)得偶(藕)」的佳句。蓮花淨美而蓮梗中通,蓮藕並生而蓮蓬多子,蓮子甘甜而蓮心苦澀,總總視覺、味覺,真實與想像的內涵滙聚於蓮,堪稱是中國花草紋飾中寓意最豐富多樣者。愛蓮,不但是賞心悅目之事,也是潔身自好之警惕。